“暫時安全了。”他心中暗自喃喃,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肩頭那被劃傷的部位還在隱隱作痛,卻已不再流血。他撕下一條布條,將傷口重新紮緊,確認不會影響手的活動後,才蹲下身子拍了拍小虎的背。
“醒醒,虎子,咱們得趕緊吃點東西了。”
小虎迷迷糊糊睜開眼,臉上還帶著些許惺忪,眼神裡透著一絲警覺和驚惶,直到看清是秦蒼的臉,才像終於找到了依靠,整個人往他懷裡靠了靠:“秦哥……他們走了麼?”
“走了。”秦蒼點點頭,手掌在他背後輕輕拍著,“咱們躲得深,沒人能找到這兒。你做得很好,特彆乖。”
小虎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委屈,卻又強忍著沒說出口。他拿出那塊已經變得硬邦邦的乾糧,遞給秦蒼一半:“你也吃一點,秦哥。昨晚你都沒吃。”
秦蒼沒有推辭,接過後咬下一口。口感如同嚼木屑般乾澀,但他仍舊一口一口地咽下。他知道,此刻小虎需要看到他的堅強,就像自己小時候躲在洞裡避風時,最想看到的是大人還能笑著啃樹皮。
吃完之後,他站起身,眺望遠方那逐漸明朗的山巒。霧氣漸退,山形隱約透出清晰的輪廓,那條濕窪的路徑像是被誰用指尖劃開的裂口,蜿蜒伸進更深的林中。
“咱們得換路。”他低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果決,“現在走南口怕是已經被人盯上,西窪那片山穀地勢複雜,他們不一定敢追過去。”
小虎點了點頭,雖然還沒弄清“西窪”是哪兒,但他知道,隻要跟著秦哥走,就是安全的。
他們一前一後慢慢穿行在林間,地上的落葉被踏得哢哧作響。秦蒼時不時停下來,蹲下觀察腳印,再用樹枝掃去他們留下的痕跡。濕窪那片地勢複雜,他曾數年前路過一次,知道那裡不通人煙,正是避禍的好地方。
可就在他心裡漸漸鬆弛下來的時候,隱約間,一種莫名的不安悄悄爬上心頭。
風,突然變得不對勁了。
他停下腳步,手指微微一動,搭在弩柄上,凝神傾聽。
“小虎,蹲下。”他壓低聲音,目光在四周快速掃描。
小虎立刻聽話地蹲在一叢灌木後麵,抱緊膝蓋,眼中透出一絲熟悉的恐慌。他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盯著秦蒼,緊緊咬著嘴唇。
秦蒼握著弩,緩緩後退至小虎身邊,蹲下,貼著孩子的耳朵低聲道:“有動靜,彆說話。”
風不再是風,而像是一種掩蓋腳步的手法。
他側耳傾聽,耳膜緊繃到了極致。那種感覺像是身體比理智更快一步地察覺到了危險。他無法說出具體在哪兒,也無法判斷敵人有多少,但他知道,有人正在接近,而且不止一個。
“跟我來。”他用極低的聲音說,拉著小虎慢慢往一側斜坡移去。那片灌木較密,背後是一道不高的小懸崖,下麵是條淺河。跳下去會弄濕衣服,但能暫時避開敵人視線。
他做了個手勢,小虎點點頭,兩人壓低身子迅速穿行。
剛至崖邊,背後忽然一聲尖銳的鳥鳴劃破了林子的寧靜。
“這是信號!”秦蒼心中一驚,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抱起小虎,縱身躍下。
“嘩啦——!”
冰冷的河水瞬間撲麵而來,浸透全身,他咬緊牙關,護著小虎的頭部落入水中。他用儘力氣撐著兩人浮出水麵,貼著岸邊迅速朝上遊遊去。
林上幾聲急促的腳步聲從林中穿過,緊接著幾塊石子砸落水中,激起一串串水花。
“小虎,閉氣,沉下去。”他低聲道,手臂一勒,帶著孩子沉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似乎在一點點剝奪他們的體溫,秦蒼咬牙堅持著,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
他屏住呼吸,眼睛微睜,透過渾濁的水,看見岸邊幾個身影探頭探腦,手中似乎拿著什麼兵器,卻始終不敢下水。
“怕是他們也不熟這地形,不敢貿然追。”他暗自判斷著,“但這說明什麼?他們早就埋伏在必經之路了!”
他心頭頓時涼了一半。
這不是普通的尾隨。
他回想起昨晚的襲擊者,再聯想到劉三至今未歸——那人說的話忽然浮現在他耳邊:
“你不會想知道的。”
現在想來,那分明不是威脅,而是某種警告。一個秦蒼未曾設想過的局,似乎早已在暗中悄然布好,隻待他們自己一步步踏入其中。
浮出水麵後,他輕輕推著小虎靠岸,鑽入岸邊蘆葦叢中,身上已是透徹冰涼。他拉開衣襟,從內袋裡摸出一包早已包好的防潮火種,迅速點燃了一根極細的乾枝。
火苗升起時,他的手還在顫抖。他不是冷,而是憤怒——那種被人當做獵物操控的憤怒。
“小虎。”他低聲開口,語氣卻前所未有地凝重,“咱們可能要走得更遠了。”
“去哪?”小虎怯怯地問。
“我也不知道。”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濕漉漉的頭發,“但咱們得先活著。”
他沒說出口的是——那些追他們的人,已經不隻是意外路遇的敵人,而是清晰地知道他們的動向,甚至知道他是誰。
他要的,或許不隻是逃走。
“他們遲了。”秦蒼的聲音低沉,喉嚨乾澀,卻有種不可違抗的沉穩。
身後,一個穿著破軍衣的漢子小心翼翼地湊上來,背著一支老掉牙的捷克式輕機槍,身上裹著用麻繩係住的羊皮坎肩,神情中帶著一絲不安。
“隊長,劉三還沒回來。”他說著,小心看著秦蒼的臉色。
秦蒼沒轉頭,隻是眯起眼睛,眸中透出一絲冷冽:“他帶走三個人,連帶十斤炸藥和半箱彈藥,半個時辰前就該傳回信號。”
漢子咽了口唾沫:“要不,我再下山去一趟?”
“不用。”秦蒼轉身,腳下踩過帶霜的枯草,每一步都顯得極其緩慢,但堅定,“劉三是個油滑的兔崽子,平時嬉皮笑臉,乾起事來比鬼還滑。他若失手,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