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氏轉向珩王道:“老婦深知武寧司的規矩,珩王殿下既要提人,老婦絕不敢阻攔,可多日前陛下便有口諭,命老婦明日一早入宮陪伴榮妃娘娘,隻怕到時娘娘問起,老婦無法應對,還要勞煩娘娘前去詢問。”
言外之意,還是要讓珩王說出緣故。
珩王道:“老夫人既有疑問,不如現在就入宮詢問解惑。”
龐氏一噎,心中頓時騰起怒意。
薛元煥心急如焚,忽有急智,大聲喊道:“祖母,陛下給府上賜過丹書鐵券,祖母你快取來呀!”
薛元慈心頭一跳,龐氏對薛元煥一向寵溺,時常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雪粒撞在武寧衛的鐵胄上,迸開的碎芒不斷打在薛元煥的臉上,他顧不上其他,隻一味哭喊求饒。
龐氏心頭一軟,立即讓管家將陛下欽賜的丹書鐵券取了過來。
她雙手高舉鐵券,道:“此鐵券乃陛下欽賜,上麵的券詞和候爵之銜寫的清清楚楚,請珩王殿下過目。”
珩王眼波微轉,掃了一眼,看到鐵券上的一句話——除謀逆不宥,其餘若犯死罪,免爾壹死,子孫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
珩王無聲冷笑,瞥了嚴蒙一眼,嚴蒙會意,雙手捧出尚方劍。
珩王並不接劍,隻道:“為著薛元煥這麼個無法無天的混賬東西,老夫人接連阻撓本王,連陛下欽賜的丹書鐵券也敢如此濫用,坊間傳聞果然不虛,老夫人縱孫無度,竟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既如此,本王隻好先斬後奏了。”
說完,他握住劍柄,驀地拔劍而出,錚然聲響徹雪夜。
薛元慈大驚失色,不住地磕頭道:“珩王殿下息怒,請殿下息怒啊!”
他膝行幾步,挪到龐氏身邊,伸手去拉她的裘衣,低聲提醒道:“祖母,那是陛下前幾日賜給珩王殿下的尚方劍,若今日府前染血,陛下也斷然不會怪罪的,祖母,就讓殿下帶走元煥吧。祖父明日便可歸府,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龐氏心驚不已,再不情願,也隻能後退兩步,伏倒在地,道:“老婦罪過,請珩王殿下恕罪。”
薛元煥見狀,頓時麵如黃紙,緊接著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珩王的目光輕飄飄地掠過幾人,投向夏陽侯府的府門。
屋簷下的幾盞羊角燈被吹得左右晃動,燭火忽明忽暗,映得朱門上“國之柱石”的禦賜金匾像條將死的蟒。
次日正午前,夏陽侯的馬車抵達京城。
夏陽侯和幕僚孫煦同坐在馬車中。
北風卷起車帷,夏陽候瞥了一眼再熟悉不過的街景,擰眉道:“一連幾日了,胥州始終沒有消息傳回,莫非派去滅口魏正禮的死士失手了?”
孫煦寬慰道:“那些死士皆是精銳,理應不會失手,即便事情未能如願,也會有消息傳回。在下猜測,應該是侯爺出門在外,消息傳送時在哪個環節出了岔子,待回到府中,一切就分明了。”
為避免耽誤行程,夏陽侯這一路上甚少休息,此時到了京城,兩人困意襲來,皆閉目小憩,夏陽侯吩咐管家走得慢些。
馬車果然慢下來,迷迷糊糊間,夏陽侯似乎覺得馬車短暫地停了一會,但很快,馬蹄聲響起,車輪轆轆,馬車又行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