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弗雷德的靴底碾過城防軍指揮部的橡木地板,指節輕叩著窗台邊緣的雕花。窗外的倫蒂尼姆正被暮色浸染,遠處工廠的煙囪吐出最後一縷灰煙,他忽然側過頭,猩紅的瞳孔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你覺得,在倫蒂尼姆這座城市裡,有多少我們看不見的角落?"
赫德雷靠在壁爐邊,指尖夾著的雪茄燃到了儘頭,灰燼落在製服前襟也渾然不覺。他沉默片刻,喉結滾動著吐出三個字。
"......無法計數。"
曼弗雷德輕笑一聲,轉身走到巨大的城市地圖前,指尖劃過那些標注著廠房與倉庫的灰色區塊。
"幾百上千的老工廠,四成已經廢棄,六成還在使用。"
"還在使用的那些多半是建在更老的工廠舊址上,"
他突然加重了語氣,指腹重重按在地圖上重疊的線條處。
"每一處廠房都像一個裝滿了數百年工業垃圾的迷宮。底下埋著十七世紀的鍛鐵爐,牆裡嵌著拿破侖戰爭時期的炮彈殼,連排水管都還在用維多利亞時代的陶管——你永遠不知道推開哪扇門,會掉進哪個年代的陷阱。"
他的視線掃過地圖邊緣密密麻麻的紅點,那是貧民窟的標記。
"一座又一座廠房中間,填塞著更多貧民窟。就連城防軍高層都說不出來,這些民用工業區和老物流區到底有多少人口。他們像蟑螂一樣在管道裡繁衍,在廢墟裡搭建窩棚,白天躲著稅吏,晚上就變成幽靈。"
壁爐裡的柴火劈啪作響,映得曼弗雷德的側臉忽明忽暗。他忽然低笑一聲,語氣裡帶著嘲諷。
"有時候,我會覺得這裡和我們的卡茲戴爾並沒有多少區彆。"
"他們隻是多造了一層光鮮的外殼,"
他抬手比劃著,像是在描繪一座看不見的牢籠。
"用大理石廣場和水晶吊燈做偽裝,好把那些腐臭的部分埋得更深一些,以免熏到了那些在歌劇院裡聽詠歎調的體麵大人物。"
赫德雷終於掐滅雪茄,聲音裡帶著煙絲灼燒後的沙啞。
"......想在三天之內從卡茲戴爾貧民窟裡抓出一群鬨事的人,難度無異於單槍匹馬打劫一支有教宗騎士坐鎮的拉特蘭使節團。"
"那還是建立在我們都出生在卡茲戴爾的基礎上。"
曼弗雷德突然提高了音量,猩紅的瞳孔裡閃過一絲狠厲。
"倫蒂尼姆......誰敢說自己熟悉倫蒂尼姆?那些鑽在地下管道裡的老鼠,比我們更清楚哪條裂縫能通向貴族的酒窖;那些在垃圾場裡討生活的野狗,比城防軍更明白如何避開巡邏隊的視線!"
他猛地轉身,雙手撐在地圖桌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我們擊潰議會的衛隊,拿下七成倫蒂尼姆城防軍的控製權,花了多久?"
赫德雷站直身體,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
"不到一周。"
"我們吊死了幾個領頭反對的貴族,"
曼弗雷德的聲音裡帶著血腥味,仿佛又看見絞刑架上搖晃的屍體。
"數十次打退他們花錢雇來的烏合之眾,用炮彈轟塌他們的莊園,把他們的金幣熔成彈丸塞進槍膛,直到把這些養尊處優的廢物管得服服帖帖,又花了多久?"
赫德雷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貧民窟方向,那裡隱約傳來零星的槍聲。
"一個半月。"
曼弗雷德的指尖在城防圖上的薩迪恩區重重一點,指甲幾乎要戳破那張泛黃的羊皮紙。
“可我們在薩迪恩區,和那群自詡反抗軍的人在大街小巷裡來回拉鋸,已經過去好幾個月。”
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煩躁,目光掃過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色標記——那是雙方反複爭奪過的街區。
“半年時間,我們幾乎控製住了倫蒂尼姆的其他全部區塊。可唯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