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跡斑斑的鐵軌上,列車緩緩停下,車身發出沉重的歎息。車門開啟的瞬間,潮濕的血腥味裹挾著細雨撲麵而來,洛洛扶著門框,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她望著站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喉嚨發緊,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
“我們......都活下來了嗎?”
費斯特拄著斷成兩截的步槍,佝僂著背從車廂裡挪出來。他的鎧甲多處凹陷,暗紅的血順著縫隙不斷往下滴,在地麵暈開一朵朵詭異的花。
“是的,看樣子,我們終於能喘口氣了。”
他的話音剛落,聲音裡滿是劫後餘生的疲憊。
洛洛突然蹲下身,雙手死死抱住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聲從她咬緊的牙關間漏出,越來越急促。
“嗚嗚......哇!”
下一秒,淚水混著臉上的塵土洶湧而下,在她蒼白的臉上劃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洛洛,你、你怎麼哭啦?我我我從來沒見你哭過!”
費斯特慌亂地丟掉手中的殘槍,想要伸手去拉她,卻又停在半空。他的手因為緊張和疲憊微微發抖,臉上滿是無措。
洛洛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我......沒什麼,我隻是......我隻是想起了比爾,一想到他,我就......”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淚水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
費斯特的身體猛地一震,仿佛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轉過頭,望著遠處廢墟中若隱若現的比爾的頭盔,眼眶瞬間濕潤。
“老比爾......唉。”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無儘的哀傷和懷念。
洛洛猛地用袖口擦了把臉,卻抹花了臉上的血汙。
“嗚嗚......咳,不,不行,我不該這樣。”
她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雙腿卻不受控製地發軟,又跌坐在鐵軌旁的碎石上。
“戰鬥......還沒結束。”
費斯特緩緩在她身邊坐下,粗糙的手掌輕輕覆在她顫抖的肩上。
“沒事的,洛洛,我們現在很安全,我們可以停下來,想一想老比爾,想一想其他朋友......”
他的目光越過廢墟,看向遠方陰沉的天空。
“在下一場戰鬥開始之前,這是我們的權利。”
站台陷入一片寂靜,隻有細雨落在廢墟上的沙沙聲,和兩人壓抑的抽泣聲,在空氣中回蕩。
鉛雲如厚重的鐵幕壓向倫蒂尼姆,殘陽的最後一絲光芒被絞碎成暗紅的血斑,潑灑在千瘡百孔的站台上。斷裂的鐵軌扭曲成猙獰的爪牙,半截懸在月台邊緣的信號燈還在滋滋冒著電火花,將空氣中漂浮的灰燼照得明明滅滅。
就在這片廢墟中央,黑色長靴碾過碎石的脆響突兀響起,阿勒黛?坎伯蘭披著沾滿硝煙的長風衣,像一柄出鞘的利劍般破開凝滯的空氣。
“終於見到你了。”
她摘下皮質手套,露出虎口處未愈的結痂,聲音裹著硝煙卻清亮如晨鐘,驚起廢墟深處幾隻烏鴉,羽翼拍打聲混著遠處隱約的戰鼓,在空蕩的站台激起回音。
推進之王的鎏金王冠微微晃動,她握緊腰間的長劍,甲胄縫隙滲出的血珠正順著護腕滴落。紫色瞳孔在暮色中泛起冷光,像審視入侵者般上下打量著來人。
“你是......”
尾音拖著戰場磨礪出的銳利。
阿勒黛忽然輕笑出聲,這笑聲驚飛了肩頭停駐的灰鴿。她抬手拂去發間碎磚,露出耳後淡青色的血管,如同蜿蜒的溪流。
“阿勒黛?坎伯蘭。叫我阿勒黛就好。”
說著,她解下腰間佩劍橫在臂彎,劍柄處鑲嵌的藍寶石折射出幽光。
“我是克洛維希婭的朋友,也是倫蒂尼姆自救軍在奧克特裡格區的負責人——那裡現在大概隻剩焦土了。”
她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劍身刻痕,像是在安撫躁動的野獸。
“......坎伯蘭?”
推進之王的瞳孔猛地收縮,佩劍“噌”地出鞘半寸。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二十年前那場震動維多利亞的政變,坎伯蘭家族的旗幟在烈火中倒下的場景與眼前人逐漸重疊。她凝視著阿勒黛眉眼間與公爵相似的輪廓,突然發現對方睫毛上還沾著未擦淨的淚痕,在餘暉中閃著細碎的光。
阿勒黛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仰頭望向暗沉的天空,喉結滾動著咽下苦澀。
“......女兒。”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卷起她的披風,露出內襯上金線繡的家族紋章——那是被戰火吞噬的榮耀。
“父親離世時我才七歲,”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指尖撫過劍柄處纏繞的舊皮革。
“隻記得每次他參加完劍術大賽,總要用汗濕的絡腮胡蹭我的臉,癢得我直往母親懷裡鑽......”
風突然嗚咽著穿過廢墟,她的尾音被撕成碎片,混著遠處傳來的零星槍響,消散在倫蒂尼姆血腥的暮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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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灰色的雲層在天際翻湧,碎磚下滲出的汙水映著阿勒黛的倒影——她單膝跪在鐵軌上,指尖劃過坎伯蘭家族紋章的殘片,碎金箔在硝煙裡簌簌掉落。推進之王的鎏金王冠在暮色中泛著冷光,甲胄接縫處還在滲出暗紅血珠,卻突然聽見對方輕笑出聲。
"我聽說,坎伯蘭公爵......是被其他反對王室的公爵們謀害的。"
阿勒黛猛地攥緊碎瓷片,割破的掌心滲出的血珠滴在紋章鳶尾花上。她抬起頭時,睫毛上的灰燼被風卷進眼窩。
"父親是為了他的理想,走上了他心中唯一正確的道路。"
碎瓷片邊緣嵌進掌心,她卻望著遠處燃燒的鐘樓,瞳孔裡跳動著橙紅火光。
"我小時候總偷穿他的公爵禮服,拖在地上像條死魚。後來才明白,那些金線繡的不是花紋,是他用命鋪就的路。"
推進之王的長劍突然"哐當"一聲磕在鐵軌上。她盯著阿勒黛風衣下若隱若現的舊傷——那是劍刃劈砍留下的十字疤痕。
"你和城內其他貴族......你們也一直在努力與薩卡茲對抗?"
風聲突然變大,吹得她披風獵獵作響,露出內襯裡磨損的維多利亞王室徽章。
阿勒黛突然起身,從靴筒裡抽出染血的匕首,在掌心劃開新的傷口。兩道血痕在暮色中交織成網。
"上個月我們剛奪回第三糧庫,薩卡茲的弩箭就釘在我耳邊的石柱上。"
她把匕首插進鐵軌縫隙,金屬摩擦聲尖銳刺耳,"伊莎貝爾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啃發黴的黑麵包。"
說到這個名字時,阿勒黛的指節驟然發白。她轉身踢開腳邊的頭盔,露出裡麵半張曼徹斯特伯爵的家族徽記。
"不僅僅由於她是曼徹斯特伯爵的繼承人——"
碎頭盔滾進積水坑,倒映出她泛紅的眼眶。
"去年冬天我們守鐘樓,最後三個騎士把我從火海裡扔出來時,他們的鎧甲都燒得黏在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