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宮_滿願石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二章 迷宮(2 / 2)

“嗯,我對自己看人的眼光挺有自信,所以我認為這個可能性很小。”羅蘭微微一笑,“而且,女人是很敏感的生物,若讓她查覺我心口不一會影響夫妻感情,暫時不要把她列為觀查對象,不過我會記住你今天的話的,法利恩。”

大神官點點頭,這才緩下凝重的神情,這時,傳來幾聲扣門聲。

“進來。”羅蘭應道。

“我聽說你中毒了,現在看來是謠傳。”

“不是謠傳,蘭小姐。”羅蘭笑道,“你看不出我很虛弱嗎?”冰宿斜著眼打量他,評價道“臉色的確不太健康,但說話的中氣還很足,應該沒大礙。”

羅蘭聳聳肩,放棄裝病弱,轉向希頓兄妹“這位就是鄙城的滿願師蘭冰宿——蘭小姐,這兩位是我朋友,希頓商會當家沙曼達和他的妹妹夏儂。”

“久仰大名。”冰宿對兩人行了個無械可擊的仕女禮節。希頓壓著妹妹的頭欠身,由衷地道“很高興認識你,蘭冰宿小姐。”

一打完招呼,冰宿就把注意力調回羅蘭身上。

“犯人是誰?”

“一個侍女。”

“背後主謀?”

“不知道。”

“還沒查出來嗎?”冰宿皺眉,隨即擺擺手,“罷了,以你的能耐,水落石出是早晚的事,今後小心點,不要以為是老婆做的東西就萬無一失。”

羅蘭微微沉下臉“你如何得知?”艾德娜是怎麼辦事的!冰宿輕笑“猜就知道了。你不讓消息泄露出去,不是為了保護犯人,就是避免打草驚蛇。可是從你身邊的人的忠誠度看來,第二種可能性不大。二減一,答案很明白。而能夠親近你又讓人有可趁之機的隻有你妻子,所以我就斷定是她了。”

“嗯,分析得不錯。”羅蘭撫摸下巴,“雖然還有欠洗練。”冰宿白了他一眼,拋下一句“我走了,好好養病。”便一臉義務儘到地轉身走人。房門剛關上,希頓就吹了聲口哨“這個女孩很有性格嘛!”

“把爪子收回去,她是碰不得的女人。”羅蘭警告。希頓饒有興趣地瞅著他,意有所指地道“我知道,她是‘你的’滿願師,自然沒有人可以碰。”

“算你還有點常識。”羅蘭打了個哈欠,沒聽出友人的暗示,“累死了,我要睡一覺。法利恩,接下來的政務交給你,包括希頓的事,六點準時叫我起床。”

“遵命。”

大神官一絲不苟地接令。

冰宿走出房間,籲了口長氣,一抹如釋重負的情緒緩緩浮現在她墨綠的瞳眸中。她摸摸胸口,仍然跳動著驚悸。

為什麼在聽到那家夥中毒倒下時,我會那麼緊張?冰宿懊惱地咬緊下唇而且在緊張中似乎還有點——害怕?

害怕?我害怕那家夥死掉?為什麼?他跟我又沒有關係,充其量不過是我的雇主罷了。

茶發少女正困惑間,聽見身後響起開門聲。她連忙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團混亂,轉過身麵對相繼走出室內的三人,還沒發問,又一個身音從她身後傳來“滿願師小姐,梅迪和埃特拉的兩位滿願師到了,正在花廳等候。”

侍女恭敬地道。冰宿一愣,這才想起自那次見麵後,每天中午邱玲和軒風都會來拜訪她。她應了聲,揮退侍女。法利恩道“冰宿小姐,待會兒不要把剛才的事說出去,若兩位小姐問起大人,就隨便編個理由好了。”

“我理會得。”冰宿心照不宣。如果讓那位埃特拉滿願師得知己城的公主涉嫌毒害伊維爾倫城主,明天肯定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這將破壞兩個姻親城的關係,對東城的和平外交造成傷害。

“對了,他——”雖然竭力克製,冰宿還是忍不住詢問。

“他睡著了。”法利恩微笑道,“毒已經解了,大人隻要休息幾天就會完全康複。”冰宿點點頭,道“果然是禍害遺千年”轉身往花廳走去。

“這個女人說話好毒哦,她是不是和羅蘭哥哥有仇啊,剛才在房間裡也是!”夏儂不滿地皺皺鼻子。希頓一邊撫摸她的頭,一邊朝少女離去的背影投以玩味的視線“我倒覺得她更像在掩飾真實想法,你認為呢,大神官閣下?”

法利恩但笑不語。

“冰宿!”

遠遠看見同學走近,埃特拉滿願師邱玲立刻跳起來揮手大喊,差點碰翻杯子。梅迪滿願師柳軒風的貼身侍女伊莉娜眼明手快地扶住。

冰宿身穿一件式樣很軍禮服的緊身衣,勾勒出黃金比例的身段;配上明麗的臉蛋,纖長的身材,無械可擊的高貴氣質,整個人宛如從天而降的女戰神,連同性的軒風也看得有點失神。冰宿踏著優雅又不失英氣的步伐走進涼亭,在兩人對麵的石椅坐下“你們倆還真閒。”每天都來,不嫌煩嗎?

邱玲早就習慣她的冷漠態度,不改熱情的神態。而半年來摸透她這種性格的軒風也不以為意,笑道“我們已經挑你空閒的時間,你還有什麼不滿?”

“哼。”一句哼聲包含太多不悅。

真是個冰人。軒風搖頭歎息一點生活樂趣也沒有。邱玲關心地問道“冰宿,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

“哦,那你下午的課什麼時候開始?”

“老樣子。”

“呃,那個,我昨天看了本很有趣的書哦!你要不要聽?”

“沒興趣。”

“這……”

“你到底是來乾嘛的?”

軒風在一旁感歎地看著這幕每天上演的戲碼,果然,今天還是冰宿先耐心告磐吼人,不過老實說換作她也會不耐煩。軒風一直不能理解為何邱玲能承受難堪地堅持用熱臉貼人家的冷。而冰宿也是讓人佩服的,因為邱玲雖然羅唆了點,但那張情誼真誠的小臉就連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打動,冰宿卻能半年如一日地無視至今,而且誰也看得出這場拉鋸戰的曆史肯定不止半年,載都有可能。真是對奇怪的朋友!軒風心道,但她不是個喜歡探究他人私事的人,至少對同性不會,所以隻是在心裡想想,她關心的是另一個人“冰宿,羅蘭城主呢?”

冰宿撇過頭,冷冷地道“他正在接待客人,無瑕招呼你們,要我代為致歉。”

“這樣啊。”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唉,來得不是時候。

“你到底是來看我還是看帥哥?”冰宿不悅地看著她。軒風詫異地注視她,良久才道“一半一半。”想不到,這個冷到骨子裡的家夥還是有點在乎她們的?邱玲也聽出友人語氣裡的酸意,高興地道“軒風是為了看帥哥,我完全是為了看你哦!”

“沒必要。”

“耶!?”

“有這個美國時間,就多用點心在魔法或武技上頭,省得老是要一大群人保護你。”冰宿毫不留情地道。邱玲登時垮下臉。軒風看得不忍,道“就算勤練防身技,咱們的雇主也不會放心讓我們四處晃,何況小玲又不是不用功。有句話叫‘勞逸結合’,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所謂休息,是一種放鬆身心的行為,你們這樣跑來跑去東拉西扯根本不符合休息的定義。”冰宿尖銳地反駁回去。軒風不在意地道“對女人而言,閒聊本來就是種休息方式。”

“胡扯!”分明是疲勞轟炸。

“是你太怪。”

“歪理……”

“你們彆吵了啦!”邱玲急得跳出來製止,“大家都是好夥伴,乾嘛要鬨得不愉快?”冰宿白她一眼,懶得理睬,軒風安慰道“小玲,我們沒有吵架,是在辯論。”

冰宿多看了她一眼其實這女孩還不錯,聰明,也有主見,隻要——

“對了,冰宿,羅蘭城主沒空,就拉那位大神官過來聊聊啊,他不是你的魔法老師嗎?”

——沒有這個花癡的毛病。

“他也有事。”冰宿實話實說,語氣少了先前那份敵意。軒風哀聲歎氣,表情淒涼得活像家裡死了誰。邱玲問道“冰宿,朵琳姐姐好嗎?”

冰宿眼神一冷,隨即又恢複常態,淡淡地道“我不太清楚,但也沒聽說她不好。”

“羅蘭城主一定對她很好吧?”邱玲這句話並不是疑問句。

“據侍女說,很好。”是好得不能再好!隻差沒有如膠如漆!冰宿無意識地捏緊茶杯柄。邱玲一臉欣羨。軒風掩不住幾絲妒忌,半晌深深一歎“我也好想有這麼好的運氣。”

未必是好。冰宿冷靜下來,想起這場婚事是政治婚姻,再對照羅蘭平日的言行,隻怕他不是真心愛上那個草包公主,而是在做戲。對了,他連他的前妻也沒有半點追思了。

那麼,他真心喜歡的到底是誰?還他從來沒愛過任何人?冰宿沉思,這時,軒風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冰宿,那件事你跟羅蘭城主說了沒?”

“還…沒。”冰宿說到一半意識到,想收回口已經來不及了。她暗暗懊惱怎麼回事?我竟然在幫那家夥扮白臉!沒查覺她的異樣,軒風催促道“快跟他說!我們的希望全在他身上了!”

“軒風,我還是覺得這麼做不太好。”邱玲猶豫道。

“那怎麼辦!我們那兩個雇主根本沒指望,他們寧可供著我們發黴發臭也不肯放手!”

“可是,羅蘭城主會很為難的,這樣他會得罪米利亞坦伯伯和梅蓮可城主。”

軒風一窒,好容易才按下良心和傾慕之情的呐喊,擠出聲音“沒關係,羅蘭城主英明神武,一定會想出辦法解決。雖然對不起他,但這個世界我們隻有他這個朋友,不靠他靠誰?那個女兒城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再說我們已經待了半年——半年!不是兩三天!家人有多擔心我們!我家裡隻有兩個老人,我非回去不可,所以隻能靠他了。”一聽見家人二字,原本舉棋不定的邱玲立時沉默,回想起父母和兩個兄長的音容笑貌,心境陷入感傷的濃霧。

冰宿卻沒有動搖,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自己跟他說啊。”

你以為我不想嗎!軒風在心裡哀嚎問題是我每次跟他在一起就忘記自己姓甚名誰!除非他把臉蒙起來……不,我情願忘記自己姓甚名誰。想到這裡,軒風對冰宿的感佩又深了一層。至今為止,她是唯一一個軒風看過在羅蘭人鬼難擋的魅力前還能悠然保持自己步調的雌性動物,連對男人沒什麼綺念的邱玲也常常抵抗不了羅蘭的笑容攻勢,的確是冰人——她得出結論。

“我和小玲是他城的滿願師,對他影響不大,你就不同了。”想了想,軒風搬出個比較像樣的解釋。冰宿一聽就知道她在說謊,也猜得出真正的原因,所以不打算拆穿。在麵對羅蘭以外的人時,她的洞查力都是所向披靡的。

“他的確答應過會送我回去。”冰宿斟酌後開口,“但是我不認為會在近期。你們的請求我會跟他提,不過我勸你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第一,那個十二段的空間轉移魔法隻能施用於一個人,即使以伊維爾倫的術士資源,也負擔不起三個人;第二,我對你們和羅蘭城主的‘友誼’勝過伊維爾倫與南北兩城的友誼這點持懷疑態度。”

語畢,冰宿連句場麵話也不交待就起身離去,留下僵在原地的軒風和邱玲。

黃昏厚重的色彩抹上雲朵,太陽西斜,所有的物體都像鍍了層金似地散發出澄黃的光芒,一隻白鴿穿過覆蓋伊維爾倫上界大陸的結界,朝王宮飛去,停在一扇窗前,用尖喙啄了啄。

咯啦。窗戶由內推開,迎進白鴿。東城城主羅蘭福斯僅著單衣,肩披黑天鵝絨長袍,坐在窗邊,取下白鴿腳上的竹筒,他並不急於打開,而是撫摸了一陣鴿子柔軟的羽毛,放手讓它飛離,才慢條斯理地拔掉竹筒的蓋子,抽出絹布做的信件。(注這種竹筒是附有魔力的特殊竹筒,如果收信人以外的人強行拆封就會爆炸)

法利恩留心觀查主君的表情,一如即往的,什麼收獲也沒有,羅蘭控製麵部神經的功力就像控製情緒一樣深厚,你永遠彆想從那張宛如半神般俊美的容顏上找到任何諸如驚訝、害怕、憤怒之類的負麵情感——有也是裝的,他總是鎮定從容地微笑,把心藏在深處,即使他最信任的部下也不能一窺堂傲。

“贏了。”羅蘭把信捏成一團,沒頭沒腦地道。但法利恩聽懂了,剛才他一看見那隻鴿子,就猜出是來自絕境長城,真正讓法利恩詫異的是羅蘭捏信的動作,他還敏銳地注意到主君的嘴角下移了大約兩根頭發絲的寬度,跟隨羅蘭多年的法利恩很清楚這是他控製負麵情緒的前兆。

“出了什麼事?”

“伊芙受傷了。”

法利恩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世上竟有人能對金色死神造成傷害,略一思忖,他恍然大悟,“是拳神?”羅蘭頜首。

“將軍傷勢如何?”

“輕微內傷加右手手骨碎裂。”羅蘭緩緩鬆開五指,沉聲道,“明天,我要去趟絕境長城。”

“你的身體還沒複元……”法利恩露出猶豫之情。

“我不單是去探病,也是去鼓勵士氣。信上說北地已經下雪了,再過段日子會更冷,必須趕快將禦寒衣物和相關物品送過去。霜雪初露的時候士氣最容易浮動,真到天寒地凍反而好,蠻軍也沒法出來做怪。”

“上界呢?”

“交給你和克萊德爾(注國務尚書),沒問題吧?”

“大人。”法利恩一手按頭,歎了口氣,“乾脆說你擔心伊芙將軍,好不好?”

羅蘭眼神閃爍了一下,轉過頭。法利恩凝視他一頭仿佛月色浸染而成的金發,暗褐色的眸浮起悵然“伊芙將軍是你最信賴的部下,你擔心他,是人之常情,何需遮掩?再說……他還是你的弟弟。”

“你也是我的弟弟。”羅蘭回過頭,加重語氣,“親弟弟。”

是。法利恩垂眸,內心泛起苦澀的瀲漪我才是你的親弟弟,你唯一的親人,可是我知道在你心目中那個不是你親弟弟的弟弟卻比我重要,隻因為他比我早認識你,而且是早好多。

“我從小就希望有個弟弟。”

羅蘭彆開眼,仿佛自言自語似地道,“因為我身邊全是女人,雖然她們骨子裡比男人還強悍,不屈服於任何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像風一樣無拘無束、自信爽朗。她們把所有的男性都視作奴隸,包括我在內。”

法利恩情不自禁地張大嘴,滿臉呆滯。羅蘭卻浮起追憶的笑容,冰眸也微微融化。

“所以,在她們的淫威下長大的我,理所當然也想找個叫作‘弟弟’的出氣筒來欺負奴役。然後,我撿到了伊芙。他有著和我一樣的金發和藍眼,年紀比我小,也是男的,又喪失記憶,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弟弟。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幫他取了名字,騙他我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長,逼我義母收他做養子——總之屬於詐欺的事全都做了,唯一的失算是伊芙實在太可愛、太可愛,可愛得讓人沒法下手摧殘他。又單純、又善良、又乖巧、又體貼,長得更是我見猶憐——就跟我夢想的妹妹一模一樣。”

法利恩差點爆笑,好不容易忍住。羅蘭溫和地望著他“明白了吧,伊芙對我來說是妹妹,雖然他是男的。我打心底疼愛他,珍視他,卻不像對你一樣可以任意呼來喝去、惡整欺負、壓迫奴役,所以你才是我的弟弟。”

……原來大人對弟弟的定義就是“可以任意呼來喝去、惡整欺負、壓迫奴役”!法利恩一陣暈眩,這才明白為何主君平時那麼喜歡捉弄自己。

“我現在情願你把我當妹妹了。”他虛弱地道。

“是嗎?”羅蘭笑著瞅視他,“做妹妹的話,你對我而言就不再是‘特彆的存在’咯,法利恩。”

褐發青年震了震,半晌垂下頭,低聲道“是…我希望成為你心裡最特彆的人,不,是不可缺少的幫手。”

“你現在就是了啊。”羅蘭歎道。

不,還不是。法利恩在心裡苦笑應該說,這世上沒有人是你不可缺少的。

“你錯了,法利恩。”羅蘭一言道破他心思,“我不是神,既不完美也不全能,我需要你們。承然我很無情,我不愛任何人,因為我已經把愛全獻給了那位叫野心的美麗妖精,我能分給你們的隻有信任和喜歡;而且老實說,要是有必要,我可以犧牲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不管是你、伊芙,或是馬爾亞姆、艾德娜他們,這一點你們都清楚,不是嗎?但你們依然跟著我,這是為什麼?因為你們知道自己對我很重要,根本不可能被舍棄!”

法利恩如遭雷墼,許久才回過神,怔怔吐出一句“我真是笨蛋。”

“百分之百。”羅蘭一點不留情麵,但隨即,他的眼神又柔和下來,“你這個傻瓜,他人的承認,有這麼重要嗎?人的價值,不是靠彆人的一句話肯定,而是由自己挖掘實現的——法利恩啊法利恩,這道理你要到何時才明白呢?”說到這,他突然玩味地笑起來“不過,有個家夥倒是和你一模一樣。”

“咦?”法利恩一頭霧水。這時,傳來開門聲,艾德娜夾著一疊文件走進來。

“大人,那個侍女的屍體已經找到了,果然在護城河裡頭。”所謂的護城河其實是包圍王宮的大湖翡翠湖的彆稱,所以打撈起來很費勁。

“嗯。”羅蘭淡淡應了聲,示意她繼續說。艾德娜續道“她身上沒有他殺的痕跡,應該是自己投湖,不過也不排除受催眠的可能;另外,魔導團已確認屍體沒有做過改變外貌的幻術處理,現在隻等夫人醒來認屍。”

“她還沒醒?”

“對一個千金小姐來說,今天的事的確超出她的承受範圍。”艾德娜體諒地道,她一向對柔弱的同性頗為維護。羅蘭聳聳肩“罷了,待會兒我去認。”朵琳平時足不出戶,連帶她的貼身侍女也深居簡出,就算偶而出來晃一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被朵琳吸引過去,根本沒人注意她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侍女。但羅蘭不同,他看人隻看內涵不看外表,彆說醜女,就算骷髏在他眼裡也和一個徒具虛表的美女沒有差彆,因此對那侍女的長性記憶猶新。

法利恩問道“大人,你認為是誰指使那個侍女做出這件事?”

“你說呢?”羅蘭把皮球踢回去。艾德娜插嘴“喂,隻憑這麼點情報,你們就能判斷出誰是主謀?”羅蘭笑道“當然不能,所以,你那兒還有什麼收獲?”瞟了大神官一眼,他笑意加深“法利恩之所以那麼問,是因為他已經認定犯人是朵琳。”艾德娜瞪大眼,嗤之以鼻“夫人?她連隻螞蟻也踩不死!”

“很多女人都善於用柔弱的外表掩蓋她們狠毒無比的心腸。”一反平日溫和可親的形象,法利恩冷酷地道,清麗無匹的臉龐也好似凍了層寒霜。

這小子晚飯時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艾德娜納悶,反駁道“理由呢?毒殺自己丈夫,破壞我們和北城的姻親關係,對她有什麼好處?”

“的確沒什麼好處,但對女人而言,驅使她們的不一定是利益,可能是愛情,不是有傳聞朵琳夫人和青龍騎士巴曼關係曖昧嗎?也許就是他們倆……”

“放屁!”艾德娜暴跳如雷,“你把女人當什麼了!”

“好了好了,艾德娜。”羅蘭安撫道。艾德娜仍不服氣地瞪了眼褐發青年,轉向主君“大人,你也包庇這個‘狗眼看女人’的家夥!”

“法利恩隻是提出一個設想而已,沒有汙辱你同胞的意思。”羅蘭邊說邊向心腹使了個眼色。法利恩立刻會意,彎腰行禮“抱歉,我沒有惡意,不過我的口氣確實太衝了些,請你原諒。”態度十分誠懇,表情和語氣也恢複了常態。艾德娜不覺氣消,點頭接受了他的致歉。

羅蘭靠向椅背,換了個比較輕鬆的坐姿“法利恩的看法估且保留,艾德娜,你的意見呢?”紅發副官毫不猶豫地道“我認為南城的可能性最大!我們若和北城交惡,她們最高興。當初大人和朵琳夫人結婚時,外頭不就謠言滿天飛,說我們的目的是離間南北兩城,拉攏北城共同對付南城嗎?那謠言肯定是梅蓮可城主散布出去的!不過,大人上次在會議上頂撞了陛下,所以犯人也可能是中城的人。還有個可能是我們自家——那些念念不忘舊王室的瘋子!”

“舊王室的餘黨,已經全部肅清了。”法利恩淡淡地道,眼神沉靜如山中深潭,卻讓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在心裡補充了一句除了我和大人兩個人。

艾德娜看著他,皺起眉頭。羅蘭沉吟道“自家的人嗎?嗯,從那侍女的死狀來看,倒頗有可能,沒有交情的外人無法叫一個人心甘情願赴死。”艾德娜問“催眠術呢?”

“法利恩,你給她施個無條件上吊的催眠術。”

“你敢!”

羅蘭笑嘻嘻地道“懂了吧?再厲害的催眠術也不能迫使受術者投入死神的懷抱,所以那侍女八成受了什麼人的指使……嗯,等一下,也有可能她是被人迷暈投進湖或是遭人刺殺而亡,傷口卻在事後被治療術消去。”

艾德娜呆了呆,跳起來大喊“我去確認一下!”也不等羅蘭答應,就一溜煙衝出房間。法利恩目不斜視,隻當沒聽見一連串乒呤乓啷聲,對同樣意態悠閒的主君道“若大人的猜測屬實,最大的嫌疑者就是艾德娜推測的‘外人’了,不過內賊的嫌疑也不能排除,畢竟能從這件事裡得到好處的人實在太多了。”

“真是樁撲朔迷離的案件啊。”羅蘭老神在在地笑道,好像他不是差點被毒死的當事人,而是個看好戲的路人甲。連法利恩也不禁為主君這種過分輕鬆的態度皺眉。

“檢查過了!”艾德娜飆回來,一腳踹開虛掩的大門,“沒有藥物反應和內傷!”

“哦。”羅蘭略一沉吟,“那就將她下棺吧……應該是沒有遺漏了。”艾德娜點點頭,正要再次飆離,一名守衛拉住她,焦急地道“不用麻煩閣下!屬下去就行!”還沒說完就飛奔而去。另一名守衛殷勤地推她入房,陪笑道“閣下和兩位大人繼續聊吧,雜事我們會辦妥。”語畢砰地關上飽受摧殘的大門,也隔絕了艾德娜的抗議。

“怪裡怪氣的家夥。”艾德娜丈二摸不著頭腦地轉過身,看見兩個竊笑的人,“你們笑什麼?”

“咳咳,沒有。”羅蘭竭力忍下笑意,裝出嚴肅的表情,“對了,艾德娜,我讓你去查那侍女的背景——東西呢?”艾德娜從腋下抽出一部分紙遞給他“喏。”羅蘭瀏覽片刻,微一挑眉“她是紅龍騎士的親戚?”

“好像是他為了便於追求夫人,刻意安排過去的。”

法利恩皺眉道“有點問題。那種侍女,早該在大人完婚前就調走才是。”艾德娜不以為然“可能人家忘了呢?”法利恩斷然道“不可能!一兩個人忘了說得過去,一群人全忘了怎麼說也說不過去!何況兩城聯姻,是多大的事!任何一個小環節都不可以遺漏——這樁人事案肯定有人在背後搞鬼!而且是相當有來頭的人物,才能瞞過我們的審查!”艾德娜無言以對。

羅蘭冰藍的雙眸異光閃爍“紅龍騎士道格拉斯嗎?倒是個意料之外的人選哩。”艾德娜鬱悶地道“居然是三角關係……大人你可真冤。”法利恩提醒“我早說是三角關係,隻不過現在那隻角從巴曼換成了道格拉斯而已。”

“閉嘴!你那叫誹謗!”

羅蘭視而不見兩人的小衝突,自管自發話“這件事暫且擱下,晚上我再問問朵琳——艾德娜,另一件事調查得如何了?拿來我看。”艾德娜依言將剩下的文件遞給他“大人,你所料不錯,隱捷敏亞軍果然有不正常移動的跡象,估計一場大戰迫在眉睫。”

“他們應該是想一舉攻下南城吧。”法利恩思忖道。

羅蘭翻了翻報告,露出讚賞的笑容。

“好家夥,動作真快,這麼快的速度,我想通知梅蓮可也來不及。”

“你要通知南城?”法利恩和艾德娜異口同聲,滿臉不信他們的主君可是標準的趁火打劫、坐收漁利之徒。果然,羅蘭揮揮手“才怪!”

“不過,傭兵王一旦吞並南城,下一個目標肯定就是我們了。”大神官心細地指出。紅發副官卻持反對意見“為什麼一定是西城贏,梅蓮可城主也不是吃素的啊!”法利恩委屈地道“我並沒說一定是西城贏啊,我隻是說貝姆特城主會把我們列為第二目標。”艾德娜一窒,強辭奪理“反正,是你不對!”法利恩苦笑,心道女人果然是種不可理喻的生物。

羅蘭笑著欣賞兩人的鬥嘴,這時才不慍不火地道“吵完了吧?吵完就幫我做件事。”

“大人請說。”發覺自己竟然在主君麵前失態,法利恩和艾德娜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把這份資料送到德修普的辦公桌上。”

年輕的城主揚了揚手中的文件,加重語氣,“秘密的。”

日落月升,璀璨的星辰占滿了漆黑的夜空,時鐘指向十一點,馬上就是新的一天。伊維爾倫滿願師蘭冰宿坐在華麗的寢室裡,一臉沉思地撫摸今天魔法課上得到的“獎勵”。

有生以來頭一次,她為得到一件獎品高興。過去,所有學業或其他方麵的成就都隻會讓她難受,因為它們總是千篇一律地被從療養院裡扔出來,而如今,她再也不必擔心會受到這種待遇,可以真正沉浸在學習的快樂裡,體驗到為人肯定的欣喜。

可是,為什麼是這樣名貴的長劍?

冰宿不解地打量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美麗兵器以他萬事講究實用的性格,不該送我一件用不著的東西,而我練劍隻為防身,寶劍純粹是多餘。還是我想太多了,他不過是想表達“禮深情義重”的意思……情義?我和那家夥好像談不上這個詞吧。

自嘲一笑,她將劍擱回桌上,餘光所及,忍不住正眼瞧向某物。

那是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深黑色鬥篷。

茶發少女不由自主地拿起它,放在胸口端詳。觸手有點潮濕,因為早上還包過她的身子。黑天鵝絨製的緞麵柔軟暢滑,沉甸甸的,摸起來十分舒服。緩緩的,一股奇異的暖流在她心底擴散,金發青年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冰宿,你睡了嗎?”

突如其來的喊聲將她的神智從瑕想中拉回,反射性地將鬥篷塞進抽屜“沒睡!”咯的一聲,艾德娜端著一托盤熱氣騰騰的東西走進“我送夜宵來了……咦,你臉怎麼這麼紅?”冰宿一怔,這才感到雙頰火燒似的發燙,心想可能是太緊張的緣故,正要編個理由搪塞,聽得艾德娜關懷地問“你是不是感冒了?”

“不,我沒事。”冰宿深吸一口氣,讓紅暈褪去,“謝謝你幫我送夜宵來。”為了演好滿願師,她必須以溫和有禮的態度對待伊維爾倫的人民,初時覺得累,久了就習以為常,甚至變成自然的心聲表現,反而在麵對軒風、邱玲兩個來自同一世界的同伴時,她總是不自覺地繃緊神經,恢複以往的“冰塊樣”。

艾德娜爽朗一笑“沒關係,順便嘛。”隨手托盤放在桌上,她不客氣地抓起一塊烤餅就往嘴裡塞。雖然冰宿是滿願師,但艾德娜天性不拘小節,加上和冰宿是亦師亦友的關係,私下裡就不太在意禮節。瞥見桌上的長劍,她含糊不清地問“你剛剛在看劍啊?怎樣?喜歡嗎?”

“……艾德娜,羅蘭城主為何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

“不是為了嘉獎你嗎?”

“真是如此?”冰宿懷疑地問。艾德娜看了她一眼,微笑起來“老實說,我不知道,認識大人這麼多年,我自認了解他的性子,卻不敢說我明白他的心思,那個人的想法,大概隻有天上的神明能看透。”或許還包括那個時而溫吞時而偏激的古怪小子。

冰宿微一苦笑,端起茶杯,瞄見裡麵淡綠色的液體,愣了愣“這是什麼?不是我點的清咖啊。”

“這是尼格龍茶,一種幫助好眠、安定身心、緩解疲勞的香草茶,是大人要我拿給你的,說免得你半夜睡不著跑出去嚇壞行人。”見她端著杯子一動不動,艾德娜連忙澄清,“放心,不難喝,至少肯定比你的清咖好喝!”

冰宿緩緩將杯子貼近雙唇,抿了一口。熱茶順著食道滑下,溫暖的不止身體,還有心的一角,但同時,她也感到一股深沉的戰栗感從深處湧出,擴散到全身,仿佛一個散發出甜美氣息的黑洞,正擴張地盤,要將她吞噬。

眼前一片朦朧,是白色的霧氣蒙蔽了視界。眨眨眼,少女這才發覺適才看到的是幻像。也許是尼格龍茶的效力起了作用,她感到困意湧上,漫延到胸口,使那裡變得悶悶的。她摸了摸,還在跳,可是,這種束縛感、無法呼吸的感覺是什麼?

茶發少女陷入了名為迷惘的心之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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