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
離開耶林那後,一路平安。
梅迪城的中部是白魔法結界最強的一帶,魔獸被淨化得一隻也不見,市鎮更是毗鄰而建,一行人反而覺得有點無趣,何況某人一出耶林那就人間蒸發,害他們少了個談話對象。
“索貝克也真是的,和我們一起旅行不好嗎,偏要暗地裡跟蹤。”昭霆咕噥,滿腹怨氣。楊陽壓抑自身的不滿,好言好語“也許他有什麼苦衷吧。”
“有苦衷也該說一聲啊!”耶拉姆低吼,難得站在昭霆這邊。因為他為了帕西斯,特地去買了一匹馬。
他們這樣還算好,肖恩甚至意氣消沉得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希莉絲看不過去,安慰道“彆擔心,肖恩,他能自己照顧自己的。”
“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他照顧我們,沒理由照顧不好自己,可是……”肖恩的語氣飽含擔憂,握著馬韁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緊,“我就是放心不下!”
“你真像頭老母雞耶。”和楊陽共騎的莎莉耶不以為然,“安啦,他一定看到你們這副德性了,最遲今晚就會出現。”
她預料的沒錯,當天下午他們一進入負責中央結界西半部的索拉斯郡主城都沙,兩個自稱神殿實習生的少女就攔下他們,傳達了神官長的邀請。
雖然不及卡薩蘭的程度,梅迪城的神權意識也是極濃,高階聖職者的命令就和聖旨差不多,因此在希莉絲的勸說下,楊陽等人選擇乖乖服從,跟著那兩名實習生前往她們口中的阿提彌斯神殿。
阿提彌斯是月神之名,南城皆是女性祭司,惟獨月神所選的神子是男兒身,所以他是神官長,也是唯一的神官,今年二十六歲,有[月華佳人]美譽的休利安梅茲——想起這段神官在常識課上的描述,楊陽不禁對邀請他們的人神往起來。
聽完一名實習生的介紹,昭霆也好奇心起“那些神子神女都是些什麼人?”這方麵知識最豐富的希莉絲掰著手指如數家珍“光神籮爾烈雅的神女是元帥拉克西絲愛薇德修普;月神阿提彌斯的神子就是我們要去見的那位休利安神官長;火神伊夫利特的神子是已故[炎之將軍]諾拉德,目前空缺;水神亞希的神子是東城大神官法利恩羅塞;雷神托爾的神子是西城大神官夏亞典恩;地神瑪法的神女是北城祭司長維琳桑契拉;風神…蕾亞的神女是我城祭司長蕾雪伊娃;知識之神艾爾菲瑞特的神子是北之賢者賽雷爾史汀。”
“普路托和他老婆呢?”
“他們沒有,能夠當神子的都是資質萬中挑一,精神都十分強韌的人,不然承受不住神力。但是他們的力量還是太強了,沒有人類負荷得了,像——”瞥了眼兩個向導,希莉絲壓低聲音,“現任月神之子就因為體質衰弱無法擔負神力,據說沒幾年好活了。”
“哦。”病美人啊,真讓人憐惜。
月神神殿座落在都沙外圍,是一棟宏偉莊嚴的建築物,也許是供奉女性神祗的關係,在細節處又顯得十分的優雅纖細。小橋流水,雅院圍欄,構築出洗滌人心的澄淨氛圍,連繚繞梁上的祈禱聲也平添幾許寧靜恬適。肖恩和昭霆是周身沒半根雅骨的人,走到這種環境覺得很不自在,其他人卻非常愜意。
見習生牽走馬匹,一名老年祭司將他們引進一幢偏僻素雅的小樓。外麵看是兩層,進去才發現是一整個。天頂很高,用彩色玻璃拚成美麗的圖案,把陽光也染成絢爛的顏色,但是天頂的下方,卻端坐著一個讓人隻能聯想到“白”的年輕人。他披散著一頭宛如水光的長發;瞳孔淡到近乎透明;臉色蒼白,卻不掩容姿的脫俗,清靈而秀雅,仿佛一碰就會融化的雪;寬大的月色長袍毫無裝飾,就和他的氣質一樣,乾淨、高潔;連他身邊的空氣,也好像特彆清澈。
白子!楊陽腦中跳出這個名詞,暗暗歎息難怪他體質脆弱,這種人天生不長命啊。
“請坐。”
雪雕似的人吐出意外溫暖柔和的嗓音,眾人下意識地坐了。帶領他們前來的祭司恭敬一禮“神官長,我告退了。”
休利安微微頜首,然後在門合上的瞬間,長長籲了一口氣,往後一跳倒在一大堆靠墊上,同時踢飛靴子“累死了累死了,扮成木頭真累人,虧那家夥受得了!”
“索貝克!!!”異口同聲的大叫險些掀飛屋頂,張大的嘴巴足以塞進一顆鴕鳥蛋。
“賓~果~”帕西斯盤起雙腿,壞笑著豎起食指。看到他這樣子,幾個少女更是一陣暈旋。
“嗚嗚,我的夢想破滅了。”昭霆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希莉絲用力拍打她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情。”莎莉耶也批評“你坐好看點啦!”
“有什麼關係,你們也坐啊。”帕西斯拍拍附近的坐墊。肖恩第一個快活地撲上去;耶拉姆第二;歎了口氣,女孩們也坐了下來。
“你這樣盜用彆人的形象,不太好吧。”楊陽輕責。
“無妨啦,他同意的。”帕西斯從墊子下掏出一瓶花釀和七隻酒杯,一一斟滿。肖恩又是高興又是猶豫“有沒有適合莎莉耶喝的果汁?”
“我會喝酒!”女孩嘟起嘴。銀發青年笑著撫平“彆擔心,這酒很淡,她可以喝。”
莎莉耶滿麵飛紅。本來帕西斯的一舉一動就洋溢著魅惑的氣息,加上休利安的外表,更將他的魅力增幅十倍,連旁觀的楊陽三人也看得心跳加速,暗歎這家夥真是禍水。
“他為什麼會同意你用他的臉?”耶拉姆最為鎮定,首先發現不對。帕西斯笑道“因為我治好了他的病,又延長了他的壽命。”
“啊,對了,你是醫師。”眾人恍然大悟。
“嗯,不過那家夥的身體實在太差了。再怎麼續命也活不過四十歲,還是在不感染其他病的前提下。”
好可憐。眾人惻然生憫。希莉絲問道“真的休利安神官長在哪兒?”
“冥想室。他想趁難得健康的機會,看清明年的局勢。”帕西斯用酒杯掩蓋嘴角的諷笑,“不自量力。”
楊陽聽出他語氣中的惡意,皺了皺眉。餘人也覺得他的評語未免太重。帕西斯放下杯子,以一個純演技的燦爛笑容和休利安特有的溫柔嗓音輕易地化解了僵凝的氣氛“世人都以為命運之神貝裡卡斯的信徒才是預言家,其實不太對。月神的信仰者也有[窺命]的能力,而且是真正的[看見],不是通過占星推測。但是月神的信徒少得可憐,那家夥的身體又太差,恐怕再過幾年,這支占卜師就要絕種了。”
“哦。”眾人聽得一愣一愣。昭霆奇道“為什麼月神的信徒很少?”
“因為月神被認為是混亂神之下的神祗,普路托…冥神也是。”希莉絲對於神權領域的事總是了若指掌,“所以幾乎沒人直接信仰他們,隻有東城還有一些。休利安神官長若非神子,一定會被視為異教徒處死,誰叫王室供奉的是混亂神的對頭——協調神賀加斯。”
“切!歧視嘛!”昭霆嗤之以鼻,她對普路托的印象可是很好。楊陽想起希露菲爾描述的暗黑神,點頭讚同“嗯,神明應該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老話一句,觀念是很難改變的。”
“唉。”楊陽和昭霆齊聲歎息。帕西斯輕笑“為這些神明歎什麼氣,喝酒,喝酒。”
“索貝克,我鄭重地邀請你——和我們一起旅行。”肖恩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字道。
“好啦,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彆說先前就有此打算,帕西斯一向不會拒絕他的要求,“等這瓶酒喝完,我們就上路。”
眾人欣喜若狂,隨即注意到問題“用這個形象?”
“是啊,當然我會做些掩飾,不用擔心。”
“天色也滿晚了,不能住在神殿裡嗎?”耶拉姆精打細算,想省下住宿費。帕西斯笑著瞥了他一眼“神殿的性彆歧視比民間還嚴重,你們不會住得高興的。”
耶拉姆和肖恩頓時心有戚戚焉,希莉絲汗顏。
“我們去月神山露營吧,那裡有座廢棄神殿,周圍開滿了靈燈花,景色很美。”帕西斯建議,眼底流淌著一抹迷離的流彩,宛如一個往昔的夢境。莎莉耶側過頸子“靈燈花是什麼?”
“一種專門在月下綻放的花,開花時,花瓣會發出乳白色的光暈,花粉卻是淡金色,像星星點點的燈火,風一吹就飄向夜空,非常非常漂亮。”
幾個少女沉浸在他形容的美景之中,滿眼憧憬的小星星“好好,就去那!”肖恩補充“順便帶野餐盒。”包括昭霆在內,女孩們一齊賞了他一拳,以懲罰他破壞她們美好的幻想。
耶拉姆有點顧慮“晚上爬山很危險。”帕西斯一指點唇,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放心,我有很方便的交通工具。”
“哇哈!”
黃昏的天空下,響起一聲快活的大喝。
“安靜點。”楊陽數落,同時揉揉耳朵,“又不是沒坐過鳥。”
此刻她和昭霆、希莉絲、莎莉耶共同乘坐在帕西斯召喚出來的白色巨鳥上,朝山頂飛去。而三個男士則坐著超大體形的刃霧以並行的速度疾奔。
“我可是第一次坐。”莎莉耶興奮得滿臉通紅,拍打身下的巨鳥,“小羽,小羽,慢點!”
“抱歉,我的主人是下麵那位。”
“哈哈哈……就聽她的好啦,小羽,反正現在到山上,花也沒開。”
帕西斯爽朗大笑,名為“小羽”的妖獸依言放慢速度。莎莉耶得意洋洋,楊陽三人則詫異他的聽力竟如此靈敏。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跋涉,一棟明顯屬於曆史遺跡的建築躍入眼簾,不過大體的外觀還看得出,屋頂似乎也沒有坍方的危險。離得近了,還可以看見因為歲月的摧磨而變成黃色的柱子上有淡淡的痕跡,構成花紋的形狀。大片雪白的花苞包圍著這座殘留著昔日美感的神殿。
“還沒開花啊。”女孩們略帶失望地籲歎。
“當然,月亮還沒出來。”帕西斯跳回地麵,當先走入神殿。由於四麵開闊,並不妨礙視野。然後,打開次元門,從裡麵拉出一張擺滿佳肴的桌子……眾人總算明白他臨走時要見習生們在空屋子裡準備好酒菜是什麼意思了。
昭霆和肖恩歡呼著奔過去。楊陽感慨“你可真懂得享受。”
“這是我的座右銘。”
當食物吃得差不多時,銀月終於爬到中空,散發出皎潔的光輝,呼應的,花海亮了起來。楊陽連忙叫跑進神殿裡頭探險的昭霆和莎莉耶出來看,其他人目不轉睛地凝視這一幕。
“啵啵”的聲響不絕於耳,隨著花瓣片片展開,一點點橘色的光芒爭相上浮,與月光輝映,情景美得令人屏息。回到前庭的兩人見了,不約而同地發一聲喊,跑進花海蹦蹦跳跳,試圖抓住那如夢似幻的光點。
“真是的,這種景象應該遠觀啊。”楊陽嘀咕,聲音卻不自覺的沙啞了。
陶醉間,誰也沒注意到銀發青年的雙眼浮起朦朧的水光。
[帕西斯!帕西斯!]
身穿雪白婚紗的女性跑掉了百合花冠,任一頭黑發肆意飛揚,[噢,看哪,這太棒了!]
[菲莉西亞,你是想悔婚嗎,頭紗都掉了。]口吐怨言的青年撿起頭紗,卻在聽見那銀鈴般的笑聲的刹那,化作寵溺與無奈。
[嘿,悔婚好啊,你這奸詐的小子,頭腦清醒的女人都不應該嫁給你。]一隻大掌拍上他的後腦勺,揉亂他梳得整整齊齊的銀發。
[好了,華爾特,這種喜慶日子,你怎麼還鬨他們。]與大手的主人並肩走來的青年有著藝術家的氣質,溫和的眼眸溢滿欣慰。
[安迪,我這是在幫他們增加甜蜜的氣氛。不是有句話叫‘床頭吵床尾和’,今天晚上,新床大概會激烈得塌下來吧。]華爾特一臉昧笑。火冒三丈的新郎踹了他一腳[狗嘴吐不出象牙!]
沒有理會男人們的打鬨,菲莉西亞彎腰摘了一把靈燈花,用裙上的裝飾帶紮成一束,拋向最後走出神殿的男女[魯西克,瑪麗,接著!]
一陣風掠過,吹散了窈窕的身影,懷念的人們,祝福的掌聲,歡樂的笑語,還有……曾經的幸福。
帕西斯喝了口酒,感覺舌根苦苦的,腦中的記憶亂成一團。
後來——後來怎麼樣?對了,他們找到了肖恩師父,他們以為的肖恩師父……
瑪麗薇莎被席恩用肖恩師父的手掐死;魯西克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安迪病死;華爾特去了那個遺跡,再也沒有回來;
而他被綁上祭壇,親眼看著菲莉西亞……
“索貝克!”
來自現實的呼喚撕裂了血色的回憶,他睜大眼,感到臉上涼涼的。
“你怎麼了?為什麼哭?”肖恩捧起他的臉,抹去淚水,滿心擔憂。
更多的酸澀湧了上來,使他一瞬間想撲進眼前的人懷裡,發泄長久以來的痛苦,但他隻是輕輕扳開那雙溫暖的手,綻開鎮定的笑容“抱歉,失態了。”
“你到底怎麼了?”楊陽等人也嚇得不輕。
“哈哈,觸景生情啦,這裡是我結婚的地方,一時有點傷感。”
“原來如此。”眾人鬆了口氣,惑於他語氣的輕鬆,忽略了話中的深意。惟有肖恩依舊不放心,幾次欲言又止。帕西斯微微一笑,從旅行包裡掏出一把七弦琴“掃興了,我彈首曲子,給大家賠罪。”
“哇——”
美妙的琴音驅散了哀傷的陰影,少女們重新回到靈燈花的懷抱,連肖恩也被歡樂的旋律感染,放鬆了表情。借著音樂傳達心聲,帕西斯浮起發自心底的笑意。
過去的,就讓它隨風逝去。一切的悲苦都由我來承擔,你隻要,幸福地生活在陽光下就行。
決定和楊陽等人同行後,帕西斯做了萬全的準備,不但自掏腰包購置行李,外貌也做了番精心的修飾長發染黑,眼珠用幻象術變成普通的藍色,甚至買了一件附麵罩的有帽鬥篷。其他人看了他的打扮,都無言了幾秒。
“這個樣子比原來更可疑。”雖然肯定沒人認得出是休利安神官長。
“沒辦法,你們不覺得這張臉很有當禍水的本錢嗎?”帕西斯指著一邊臉頰,“何況這裡流行把男人當禁臠。”
“……”
就這樣,人數擴展到七人的隊伍上路了。時值創世曆1037年雪之月11日,也稱霜降日,一早溫度就特彆低,連一向氣候不算太冷的南城也化為一片冰天雪地,為旅行帶來諸多不便。幸好沒有風,騎在馬上還不是很痛苦,但是速度卻不免變慢,讓幾個少女擔心過年前趕不到首府拉魯。肖恩奇道“為什麼要到首府過年?”
“好玩嘛!”昭霆和莎莉耶異口同聲。楊陽的回答就比較正經了“節日總是大城市熱鬨。”
“我想在年前回拉魯看看。”希莉絲的低語含著幾縷鄉愁,換來餘人默然的注視。
“那個,我一直想問——”唯一不受氣氛影響的帕西斯道,“你是不是有南城王室的血統?”希莉絲回首一笑“我是現任城主的獨生女。”
“!”帕西斯的神情幾不可察的一變。耶拉姆開口道“那就彆浪費時間,快走吧。”
馬蹄踏雪的聲音重新響起,銀發青年來回掃視騎在前麵的兩人,碧眸閃過冷銳的光芒。
這個……也算是命運的玩笑嗎?
雖然加緊趕路,在雪地裡奔馳畢竟是辛苦的事,每天晚上從馬背上下來,女孩們都是疲累欲死,尤其是尚未習慣旅行的莎莉耶,全身酸痛,臀部和大腿處更疼得像要裂開。初時她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後來實在是瞞不住。憂心若焚的肖恩衝口道“索貝克,你幫她在上抹點藥膏。”
銀發醫師撫額歎息。果不其然,好意用錯地方的棕發青年被羞惱的女孩狠狠踹了一腳。
不過帕西斯還是調配了上好的傷藥和一些防凍保暖的藥膏給楊陽,第二天一早,恢複了元氣的少女精力充沛地上馬。
隨著目的地的接近,空氣裡彌漫的喜慶氣息也愈發濃厚,沿途的市鎮都張燈結彩,搭建戲台等娛樂設施。趕貨的商人少了,路旁的商家卻多起來,看得行人心裡也暖洋洋的。27號,他們終於到達南城的首府拉魯。
不同於建在平原上的中城首府裡那,盆地內的北城首府米爾菲和臨河而立的西城首府赫拉特,拉魯座落於山頂上。在晚霞的照映下,雪白的城牆顯得格外壯麗。由植被構成的圖案線條延伸開去,形成結界的中心部分,而楊陽一行就混在上山的人群中,走向那座頂著天空的都市。
希莉絲心潮澎湃,離家三年,她一直避開故鄉,如今終於回來,即使不是以原來的身份,但情緒仍是很激動。
守衛遞給每個進城的客人一張帖子,上麵有詳細的節目介紹,還有市內地圖。昭霆和莎莉耶湊在一起嘰嘰喳喳,活像兩隻小雀兒。其他人四下環顧,瀏覽城裡的景致。拉魯給人的第一印象是乾淨,石板道上連一片落葉和雪跡也沒有;建築物和北城一樣注重裝飾,不過少了一份奢侈,讓人隻覺精致不覺華麗;屋頂是半圓形的,襯著拱形的窗戶,很有協調感;幾乎家家戶戶門前都擺著攤販,似乎是一整條商業街;路燈之間串聯著彩帶和掛件;遠處廣場上的常青樹更綴滿了附燈罩的小蠟燭,可以想象一旦點燃會是多麼美麗的景象;神殿唱詩班的和聲隱隱傳了過來,混合著街上的嘈雜,彆有一股節日的韻味。
“好熱鬨哦。”楊陽由衷感歎。希莉絲笑道“我們就在這兒待到至冬節結束吧?”
“嗯。”耶拉姆認命地答應,他知道就算自己反對也沒用。
“可惜不能像一般人家一樣辦年貨,吃團圓飯。”肖恩瞄見一戶人家坐無虛席的餐桌,略帶遺憾地道。帕西斯用輕鬆的語氣道“可以啊,我們找家旅館放包,分頭采買年貨,晚上一起吃飯。”肖恩雙目一亮“對耶!真是個好主意!”
“順便比賽誰買的快!”昭霆不甘寂寞地插嘴。莎莉耶補充“還要好!”耶拉姆嘴角抽搐——他真的認命了,真的。
理解他的心情,帕西斯拿出羅蘭給的零花錢,每人分了等價數目的金銀幣,然後拉緊袋口,用食指轉著錢袋“好吧,安頓好,我們就開始比賽。”
“哦——”
歡呼聲響徹雲霄。
離開同伴後,楊陽沒有馬上直奔市場,而是信步走著,觀賞繽紛的街景,漸漸覺得有些累,就在路旁一家飲料店坐了,點了杯檸檬紅茶。
好久沒有了呢,這種一個人的時候。黑發少女喝了口酸酸的飲料,讓思緒自然沉澱。自從踏上冒險旅途後,再沒有這樣放縱自己,享受生活的心情了,偶爾是應該學學索貝克的人生觀,很舒服呢。
真不敢相信,今年三月我還在學校念書,那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之後發生的一切都仿佛一場夢,靜靜想想,還真有點缺乏真實感。
悠揚的鐘聲和著讚美歌響起,驅散了模糊的不安;大片的白鴿從神殿的方向飛來,消失在金紅色的天空儘頭;街上,行人一點也不見減少,小販的叫賣聲也依舊響亮;兩旁的聖香月樹在風的彈奏下發出沙沙的悅耳聲響……一切都是無比真實的景象。
楊陽不自覺地笑了,心裡充滿了說不出原因的幸福。過去的生活反而成了夢境般的存在,在西芙利村度過的日日夜夜陡然清晰起來,取代了旅行的記憶。當銀發神官,村民們的麵容一一掠過腦海,一個黑發青年的身影驀地迸出來,伴隨著深深的懷念。
不知道史列蘭現在在做什麼呢,希望他也能過個好年。
中城卡薩蘭西境米亞古要塞——
“請問,這是什麼?”
諾因太陽穴青筋直跳,用殺人的眼光瞪視一疊布料。
“衣服啊。”無辜的聲音出自一群表情像羔羊般純潔的侍女口中。
“這分明是套女裝!”諾因爆發了,“一次不算還來第二次,你們真當我是白癡那麼好騙!?”
懷柔政策無用,侍女們轉而用哀兵攻勢,不過對卡薩蘭城主哭哭啼啼是沒用的,她們的目標是仁慈的軍務長“雷瑟克大人,你評評理,這分明就不是女裝對吧?隻不過寬鬆了點,下擺長了點。”
“我不穿!”諾因吼出雷霆之怒,打十歲起他就不穿寬鬆的衣服,而穿能夠讓不長眼的同性看清他平坦胸部的緊身衣,雖然這樣做也沒什麼效果。
雷瑟克生性忠厚,見那套衣裳確實是中性設計,侍女們又嚇得眼淚汪汪,當下好言勸道“殿下,她們說的沒錯,上神殿祭拜是不應該穿軍服,這件袍子和神官服差不多,你就穿了吧。”
“唔唔……”
“男子漢大丈夫,氣量大一點。”雷瑟克綻開鼓勵的笑容。諾因沒轍地垂下肩膀“好啦。”
“耶——”侍女們歡聲雷動,簇擁著落網的獵物朝更衣室走去。看到她們的樣子,諾因和雷瑟克都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等進了更衣室,這種感覺越發強烈首先腰上兩根他原以為是裝飾的帶子被收緊,使長袍變成了長裙;然後一個侍女給他戴上中央鑲有紫水晶的絲綢坎肩,後麵延伸的部分是兩個長長的三角形,尾端的琉璃珠和穗絲直垂到地,雖然是模仿聖職者披肩的設計,卻和前麵一樣起到掩飾身材的作用;末了,繼寶石額冠之後,一頂無比華麗的薄紗頭罩接踵而來……
“夠了!”諾因火冒三丈地拉扯頭罩,卻因為和額冠連得太緊,反而拉痛了頭皮,“你們絕對是在耍我!要把我變成女人!”
“冤枉啊,殿下!”一半的侍女趕緊擺出竇娥的姿態緩和場麵,另一半打開門呼叫援兵,“雷瑟克大人,殿下又發飆了,您快來勸勸!”
門外的軍務長邁著有些猶豫的步子走進來,一看呆立當地。
站在房間中央的活脫脫是他夢中的人兒,還是他想也不敢想的打扮。
“雷瑟克大人,很好看吧?”
“呃……嗯。”
諾因信以為真,手頓在半空“真的?真的很好看?不奇怪?”雷瑟克走上前,幫他戴正歪到一邊的頭罩,低聲道“嗯。”算是放縱吧,那個人可能一生也不會為自己穿上這樣的衣服,那麼……和她相似的兄長也好,讓他看一次。
“嘿,那走吧。”諾因興高采烈地拉著部下往外衝。
卡薩蘭對於節日的禮儀最為煩瑣,特彆是年初的至冬節和年中的國誕日,起碼要祭神一個禮拜,其他遊行、演講之類活動更是排得撲撲滿。諾因成為西境的統治者後,大大簡化儀式,但一些固定的流程他也無法刪減,比如上神殿祭祀祈禱,取聖水祝福全民,演講、閱軍等等。完事後,還要待在神殿整整三天,靜思茹素,不得見任何外人。當然這三天諾因都是用看書打發時間,大魚大肉照吃不誤。
前往神殿的途中,諾因暗自納悶男性市民怎麼都一臉見鬼的表情,女性多半驚喜交集作感謝狀,共同點是鴉雀無聲,整條街靜得可怕,直到隊伍過去很久以後,才陸續有諾因聽到絕對會吐血的對話響起
“終於,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殿下嫁出去了……”
“果然,殿下還是走向了那條不歸路……”
踏上神殿高高的台階,諾因當先跨入禮拜大廳,驚訝站在祭壇下方的人“怎麼是你端聖水!?”
“不知道,祭司長拜托的。”術士長的語氣同樣有一絲困惑,不過隻要是美女的請求,對他就是不可抗力,“話說回來,你這身衣服可真彆致啊。”這小子腦袋進水了嗎?
“是吧,雷瑟克也說很好看。”
“哦。”吉西安恍然大悟地瞥了眼僚友,不意外他羞窘的神色,沒有揭穿,將盛放聖水的托盤默默遞給主君。
三人都沒有料到,這個再純潔不過的動作,在周圍披著聖職者外衣的同人女們看來,卻是新郎將婚戒遞給新娘的神聖一刻。三分之一的人發誓要將這一幕永遠留傳下去;另三分之一決定今天開始寫日記,捕捉諾因三人每一個美好瞬間;剩下的打算投稿給新發行的《女性報》,大撈一比。
嗚嗚~~~殿下,你一定要幸福啊!拭著眼淚,咬著手絹,同人女們誠心祝福。
為單膝跪地的諾因灑聖水的神官長看見這個景象,欣慰地摸了摸胡子時下的年輕人,還是滿虔誠的啊。
參加完一係列活動,諾因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即將待上三天的神殿客房,本來以他的體質決不可能如此不濟事,但這身長裙特彆拖遝,累得他腰酸背痛。見狀,正整理書架的小狼龍道“桌上有茶,還有捶捶。”
“那是撣塵。雷奇,書都搬來了?”諾因倒了杯茶,一仰而儘。
“還有幾本,我去搬。”雷奇輕巧地從活動木梯上跳下來,看著她深藍的長發飄起又落下,諾因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
“什麼?”雷奇轉過身。
“淨之月上旬,我帶著你、吉西安去一個叫西芙利村的地方,你還記得嗎?”那段遺忘的記憶和失蹤的耳環一樣,是諾因心裡的一塊疙瘩,雖然還不到介意的程度,但是想起來也就問了。雷奇雙目一亮,連連點頭“記得!”
“那時候,我被刺客打暈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楊陽,楊陽出來,救了你!”智力還很低下的小魔獸不懂得形容人的外貌,隻能用簡單的詞彙敘述,“諾因很喜歡楊陽!”
羊羊?黑發青年皺起眉頭,試圖組織我被一頭羊救了,還很喜歡它?這是什麼跟什麼!?
“真的喲,龍龍出來時,諾因保護楊陽,飛上天,不小心掉下來,好多血,楊陽生氣,射龍龍,然後一個紅發男人把龍龍燒死,諾因醒過來,楊陽給諾因香菇吃,諾因噎住了,雷奇去找水,諾因帶楊陽回家,摔了一跤……”
“夠了。”諾因一手按額,放棄追問,“去幫我把書拿來。”雷奇哦了一聲,一頭霧水地離開。
真是亂七八糟,完全摸不著頭腦。翹著二郎腿坐在椅上,諾因習慣性地右手握拳,抵唇思索不過至少可以肯定,那個“羊羊”是人類。等雷奇語言表達能力再強些,就問清楚他的來曆,用錢打發了事,我可不喜歡欠人情。
突然,他眼神一寒,捏緊桌上的佩劍“史列蘭,為什麼騙我?”
《……》
(這次就算了,今後再對我撒謊,我永遠不理你!)
《對不起,諾因。》魔封的聲音可憐巴巴,仿佛被拋棄的小狗,《我是想…是想把她的回憶珍藏起來,不是故意瞞你。》
(喲,你也長大了。)諾因轉怒為喜,安撫地拍拍劍鞘,(放心,等哪天你願意說出來,我翻遍世界也會找到她,讓她陪你說話,啊,或者乾脆把她的靈魂封進劍裡,永遠陪著你。)
《不!不要!那樣做,楊陽不會高興的!》史列蘭大喊。諾因麵露困惑(你高興就行了啊。)
《我是會高興,但我也會不高興,我說不清……總、總之,楊陽如果不快樂的話,我也會很難過。》
“你倒是和莉莉安娜一個想法。”諾因淡笑,紫眸閃動著決然的冷芒,“換作我,哪怕對方不高興,我也要把她一輩子鎖在身邊!”
被損友狠狠嘲了一頓的軍務長歎息著朝軍營走去,剛剛閱軍時沒看見露蒂絲,讓他擔心妹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才掛念著,幾個女兵急急忙忙跑過來“雷瑟克大人,快跟我們走!”
“咦?”
“露蒂絲病了,很嚴重!”
狹小的房間裡,露蒂絲躺在木板床上,全身被毛毯裹得緊緊的,隻露出一張通紅的小臉,嘴唇因高燒而乾裂,吐出無人聽得懂的囈語。總共三個火盆燃燒著炭火,還是驅不走室內的寒氣。
“為什麼不把她移到條件好點的地方?”一進門,雷瑟克就大吼。
“現在沒法移動她。”回答的是精兵團第二大隊隊長愛倫,也是露蒂絲的直屬上司,身旁站著神情同樣凝重的第一大隊隊長尤菲米亞。雷瑟克衝到床前,輕撫妹妹的臉頰,燙手!
“怎麼會搞成這樣!?”饒是他脾氣好,這時也不禁勃然大怒。
愛倫愧疚地低下頭。尤菲米亞毫不退縮地迎視他“不是愛倫的錯!這裡沒有人虐待她!是她自己做超出限度的訓練,晚上還溜到校場跑步!”
“……對不起。”
“好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一直沒出聲的精兵團團長沙裡西恩開口道。“醫師來過了,除了開點藥也沒辦法,她這是風寒,隻有靠毅力度過危險期,才能慢慢好起來。”雷瑟克看了看噗噗作響的藥罐,問道“白魔法師呢?”雖然白魔法不能抑製病情,卻能從根本上強化生命力。
“都回家過年去了。”愛倫歎息,“還在職的隻有伊斯塔神官長,可是——”言下之意很清楚誰能讓一把年紀的神官長風雪天奔波?隻怕這個還沒治好,那個先倒了。
雷瑟克深深吸了口氣,力持鎮定,隨即掏出手絹擦拭妹妹臉上的汗珠“你們都下去吧,我來照顧她。”
“這……”眾人麵麵相覷。
“就像沙裡西恩說的,現在隻有靠露蒂絲自己撐過去,那多幾個人也沒用——倒是,幫我把吉西安叫來。”
過了沒多久,接到消息的術士長就行色匆匆地趕到,二話不說施展唯一會的水係治療術。
“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還是看她自己。”完事後,吉西安才有空撥弄淩亂的發,“我已經叫理查德通知最好的醫師,順便帶棉被過來。”
“謝謝。”雷瑟克感激地道。他心神不寧,竟然什麼也沒想到。
“跟我客氣啥——話說回來,露蒂絲怎麼會病得這麼嚴重?”
“過量訓練。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關鍵還是你這個當哥哥的照料不周啦。”吉西安像是嫌人家還不夠擔憂,硬潑了一桶油。雷瑟克狠狠瞪視他,反唇相譏“總比某個無節操的家夥好!”
下意識地低頭,瞄見脖子上的吻痕,吉西安連忙扣好扣子。雷瑟克趁勝追擊“太饑渴了吧,剛祭祀完就和女人上床?”
“好不容易那個不識情趣的小子不在,我當然要把握機會。”吉西安厚顏無恥地道,“看我多講義氣,放著美食不用,跑來為小丫頭治病。”
“真是謝謝你了。”這聲道謝毫無誠意。
“好啦,要鬥嘴改日奉陪,先解決露蒂絲的事。”吉西安明白友人心情惡劣,才會異於往常的尖銳,大度地不計較。雷瑟克凝視露蒂絲略微轉好的臉色,默默咀嚼後悔的滋味。
吉西安說的沒錯,確實是他這個當哥哥的照料不周。
理查德很快帶著醫師出現,喝了兩貼藥,又做好保暖措施,露蒂絲的燒慢慢退下來。雷瑟克和吉西安大喜,醫師卻澆了盆冰水“病情還會反複,要過了今晚的危險期才能放心。”
“你回去吧。”送走醫師和情報部副部長,雷瑟克對友人道。吉西安回他一個白眼“說什麼蠢話。”
“咳!”一直沒什麼動靜的露蒂絲發出低啞的咳嗽,昏昏沉沉地睜開眼。雷瑟克趕緊湊過去,關切地問道“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哥哥?”
“還有我。”吉西安舉手,蒼藍色的眸子同樣溢滿關懷,“你也太不當心了,怎麼那麼不愛惜身子。”露蒂絲嗚咽了一聲,定定瞅著兄長“我以為…你不會管我。”
“怎麼會!我是你哥哥!”
“以前你就不管,都是爸爸哄我吃藥,媽媽安慰我。”說著說著,露蒂絲落下淚來,哀怨指控。
“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了!”雷瑟克心疼地為她拭去淚水,許下諾言。吉西安指著他“你就是為這傻大個生病的?太不值得了吧。”雷瑟克虛踢他一腳。
“才不是,我不想生病。”露蒂絲又咳了會兒,雙眼湧上深深的失望,“諾因哥哥不在嗎?”
“呃——”吉西安和雷瑟克麵麵相覷,都是一臉為難。
“沒關係,我不要他來,我這個樣子一定很醜……”
“沒這回事!”
“是啊,你現在很有病美人的味道哦。”吉西安哄人的水平比損友高多了。露蒂絲露齒一笑,接著沉沉睡去。見狀,兩個青年都愁眉深鎖。
傍晚,病人的熱度回升上去,用冰塊降溫也不見明顯的效果。雷瑟克憂心如焚。吉西安在房裡來回踱步,反複勸說他去神殿抓人。雷瑟克總是推說來了也沒用,可是到半夜,他也沉不住氣了。
“我去叫殿下。”硬生生拔離定在妹妹臉上的視線,軍務長大步走向玄關。
“烏龜!早叫你去了!”術士長丟來氣急敗壞的謾罵,同時坐到他的位子,“快去!我會照顧她!”
再不打話,雷瑟克直奔馬廄,搶了一匹趕往神殿,翻牆摸到後院,不意外客房的燈還亮著。
諾因正合上書準備睡覺,突然聽到異響,右手按在劍柄上,下一秒訝然鬆開“雷瑟克!?”
“露蒂絲病了……”軍務長滿臉汗水和融化的雪水,氣息粗重,模樣十分狼狽,“求你去看她。”黑發青年微一皺眉,拿起衣架上的鬥篷“走吧!”既然是雷瑟克的拜托,哪怕母夜叉他也會去看,何況隻是個小丫頭。
見到人後,諾因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雙眉高高豎起“你們倆是白癡嗎!?”語畢,將棉被一裹,抄起露蒂絲就往外衝。
“殿下!?”兩人大吃一驚,吉西安反應快,一把拉住“不行!不能移動她!而且,你是騎馬來的吧,露蒂絲會受不住的!”
“總比她就這樣死掉好!”諾因掙開鉗製,大步走向坐騎,一邊命令魔封施加護罩,以減輕顛簸的衝力。
折騰了一夜,露蒂絲的病情總算在白魔法和藥的雙重療效下轉危為安,三個青年這才鬆了口氣。
朦朧的視野映出被陽光照得金燦燦的黑發,白皙清秀的側麵也鍍上一層瑩潤的色彩,細長微翹的睫毛就像流蘇一樣閃亮,露蒂絲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好半晌才出聲喚道“諾因哥哥……”
“醒了?”諾因立即從打盹狀態切換至清醒,熟練地換降溫布,問道,“要喝水嗎?”
“嗯。”
喝了小半杯水,露蒂絲感覺好了很多,環顧四周,是一間明亮而華麗的房間,與自己窄小簡陋的營房截然不同,“這裡是哪兒?”
“神殿。”諾因說著就來氣,“你可真是驚動了不少人啊!”露蒂絲把臉藏進被子“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哼,添麻煩,你知不知道你哥擔心得快瘋了?剛剛才被我趕回去睡!”
這回露蒂絲整個人都不見了。諾因一把拉下被子“你想悶死自己!?”
不料被下是一張淚水模糊的小臉“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喂喂,你彆哭啊!”諾因嚇得左顧右盼,讓他驚嚇的不是美女的眼淚,而是美女的哥哥會否突然衝進來,把他大卸八塊。確定門外沒人後,他才如釋重負,胡亂幫她擦拭,半威脅半安慰地道“不許哭!都是大人了,再哭就不象話了。”
“咦?”
“你月事來了。”諾因眼裡閃動著複雜的光芒,順手梳理她汗濕的劉海。露蒂絲麵紅耳赤,訥訥說不出話來。看到她的反應,諾因一怔“你知道了?”
“那天……我去問了愛倫隊長。”
“嗯,那就不用我教你了,今後給我收斂點,彆再胡鬨!”
“哦。”露蒂絲乖乖答應,偷瞄他,卻怎麼也問不出“你是不是還會娶我”這種話,良久,才把此刻的心情化為一句再平凡不過的告白,“諾因哥哥,我喜歡你。”
“……”諾因並沒有什麼觸動,依舊淡漠地俯視她,倒是那雙湛藍眸子裡蕩漾的情潮刺激了他的記憶,他曾看雷瑟克這麼遙望一個人。
“你對我,是戀人間的喜歡吧?”
“對啊。”
“那是什麼感覺?”停頓了一下,諾因用一種微妙的語氣道。露蒂絲不假思索地答道“就是想對一個人好,想永遠和他在一起,想保護他,想看到他的笑容,想聽他的聲音,想把一切快樂的事和他分享,想為他承受一切傷痛。”
諾因一一比照,最後得出結論“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露蒂絲還是禁不住苦澀一笑,隨即鼓起信心,“沒關係,我會努力讓你愛上我!”
這種事是可以勉強的嗎?諾因有點疑惑,卻沒有追問。
說了好一會兒話,露蒂絲早就累了,當下眼珠一轉,有了主意“諾因哥哥,我可以握你的手嗎?”諾因自然不會跟她計較這樣的小節,大方地遞出手,結果正中小丫頭的圈套,半個手臂都被抱住,險些重心不穩,摔在床上。
瞪視一臉滿足呼呼大睡的露蒂絲,諾因有股扁人的衝動。
鐘樓傳來悠揚的聲響,象征舊的一年即將過去,1038年就在眼前。儘管從來不是迷信的人,卡薩蘭城主還是心下苦笑——他的新年竟然是在這種情形下度過的。
看來明年的日子不會好過。
在諾因上神殿祭拜的同時,西城城主貝姆特瓦托魯帝到達了邊境重鎮塞維堡。
這是考慮到駐守占領區的三名傭兵團長往來不便,出於安全所做的舉措。而同行者中,最高興的莫過原南城滿願師柳軒風。闊彆了兩個多月,她終於可以和新交的友人師長團聚。
“瑪莎,綠,萊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