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辛鸞在扯,但鄒吾沒展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便是申不亥聽了辛鸞的話,也被這份先帝定的婚事懟了個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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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顯然,辛鸞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四日之後,南境就得到了東境王庭的消息,稱公子襄將被封太子,並與閭丘忠嘉的小女完婚。
申不亥當時在議事廳內義憤填膺,口稱辛澗欺人太甚,辛襄也是恬不知恥,居然搶奪含章太子的名位與妻子,立刻鼓動了一班刀筆吏發布檄文。而這個老家夥暗中卻樂開了花,回家看著自己小女兒喜不自勝,直對府中管家眉飛色舞道“預備著,都預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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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巨靈宮門口沒完沒了地寒暄拉扯中,申豪謝天謝地拿著一疊公文草稿出來了,走到辛鸞麵前,喊了聲“殿下”。
辛鸞點了點頭,“辛苦你了。”說著回頭看,正瞧著幾個使女扶著傴僂的房大人正一步步邁出來。
房梁被南君踹了一腳,踹到了肋骨,當時驚怕惶急中還不覺得疼痛,現在那一關過了,才覺得疼痛難忍起來,根本就再直不起腰,而他身邊使女更是一副為難的不想攙扶的樣子。
“要不請個禦醫?”
有人竊竊私語,另一人答,“可這是被南君踢的,誰敢去看他?隻是被踢了一腳而已,做這副模樣,南君什麼地方做錯了?有本事與我們對峙,看他敢不敢說?”
辛鸞聽到了對話,不由稍稍提高了調門,給所有人聽,“蘇尚宮,請個禦醫去房大人府上,房大人還要忙東境的安置,彆讓他帶傷操勞。”
他這一聲很兀然,一些人看向了他,眼神迷惑不解,他身後的大女使蘇尚宮責備地看了眼剛剛私語的女孩,隻有房大人向辛鸞投去感激不儘的的眼神,但是辛鸞和那眼神一對,很是冷淡地又劃開了,好像這隻是個很單純的命令,沒有彆的意思。
辛鸞身後的大女使問他“殿下,哪位禦醫?”
“主動為我治臉的那位。”辛鸞好像是沒記住那位禦醫的名字,隻說,“讓他晚些再調製麵脂,白天就去忙些該忙的事。我自己回宮,這事你親自去。”
女使無法,立刻應承,跟著攙扶的房大人一道向宮門行去,她這一走,隨即辛鸞身後的年輕使女們也跟著有眼色地紛紛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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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辛鸞能從中殿口脫身出來,已經是一刻之後了。
此時天已大亮,中殿與東殿相連的宮道有三條,他與鄒吾特特選了偏僻無人的蜿蜒花徑,石子小路犬牙參差,幾如蛇行,他倆時而一前一後,時候並肩,罕見無人跟隨,便很是緩慢再緩慢地往鈞台宮走。
“你今日乾嘛?”
“應該沒什麼事吧,我先回去睡個回籠覺,睡醒了去山腳看看。”
“那,你晚上出得來嚒?”
“應該……出不來吧……”
辛鸞垂著頭,拖著長音,溫暖的光暈裡,鄒吾的角度能看得到他露出的脖頸。
“怎麼?”
“徐大人家眷來了。”
“嗯……?”辛鸞睜大了眼睛“就是這一批船裡嚒?”
“對。”
辛鸞轉了轉眼珠,“所以是他們知會你,你才提前知道了山腳的事?”
鄒吾笑了下,“是也不是,悲門裡的人負責護送他們,武道衙門不讓停泊上岸,這才給我傳了書。”
“千尋師傅也來了?”
辛鸞瞳孔放大,露出有些畏怯的表情。
“沒有,他沒來,就隻是一部分人。”
“哦,那是你讓他們來的?”
“是啊,”鄒吾飛快道,“怕你沒人,當送嫁妝。”
辛鸞鳥兒一樣頓了下,花木扶蘇裡,有鳥雀啁啾在叫,他忽地又歪頭瞅他,然後當做什麼也沒聽到一樣,往前快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回身,神在在地問,“那為什麼非要晚上見?”
這個問題可問到要害了。
鄒吾這才反應過來,白日見也可以的,又不是接頭,乾嘛晚上?
他咳了一聲,尷尬,“那你就睡醒了去見。”
辛鸞遲疑了“可徐斌一家完聚,我是外人……我去了肯定會見家眷,這好嗎?”他聽說徐斌小老婆挺多的,他從小不知怎樣應對三妻四妾的一大家,有點排斥。
“誰說讓你去見家眷了?”鄒吾哭笑不得。
“嗯?”
“我帶你去看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