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與渡山河!
“陶將軍?”辛鸞隻做尋常,語氣平靜,笑著問他,“你怎的在這兒?”
陶灤誠惶誠恐,跪下一條腿,“殿下萬——”
“向副。”辛鸞根本也沒容他行完禮,快步走上前,除了陶灤,屋內還有向繇與夏舟,他知道這十有是東境傳來消息了。向繇目光在陶灤與辛鸞身上轉過,也不做聲,隻親善地笑,“殿下是不是還沒用晚膳,來,坐著說。”
這是西殿的飯廳四方桌邊,向繇將辛鸞引到主位,很是客氣地將鄒吾引到上首客位,之後又朝陶灤將軍道,“陶將軍,您也坐。”辛鸞不置可否,陶灤這才默然起身坐在下首客位上,接著,向繇與夏舟才落座。
今日的菜品是正席珍饈的小份例,每個人麵前的象牙箸,碟子與酒杯皆是青釉瓷。
這類的席,辛鸞注定是吃不下的,他也不賣關子,直接問,“向副今晚這麼突然叫我前來,是有什麼消息了嚒?”
向繇凝肅起來,“正是。”說著轉頭向夏舟道,“你為殿下彙報吧。”
夏舟點頭,立刻道來“據斥候來報,赤炎三番蔡老將軍的船在東境港口向南駛出八百裡外沉沒,老將軍與船上千餘士兵至今生死未知,八番的何方還將軍被擒,連同的還有何方歸將軍的親人家眷下獄,我們的人過去時候,何府已經空了,暫時還未打探到他們被囚在哪裡。”
辛鸞的手驀地收緊果然!還是晚了一步,他要如何對山下何將軍交代!
夏舟卻沒有停頓,繼續道“三月二十二日辰時,神京華容道上明堂師生抗議,辛澗埋伏柳營對其眾進行捕殺,死四十一人,傷一百八十餘人,為首的莊珺與明堂講師儘數被俘,辛澗當天行‘弭謗’之令,鉗東境之口。”
“三月二十三日,北境又起戰火……”
辛鸞急問“是蚩戎?”
夏舟搖頭,“不,是內部叛亂。北方人沒有封君震懾,當地兩大氏族見東南對峙,便欲自立為王,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辛澗派遣六、九、十番赤炎軍前去平亂,任命齊嵩為北境總督,攝領北境事務。”
天衍十五年春、夏,各地叛亂接連而起,北境大動兵戈,西南決戰正酣,東境鐵血高壓,接二連三地在大好的錦繡江山燃起了一簇簇離亂的烽火。
一時間,辛鸞心潮難平,梗悶得說不出話來。
向繇覷著辛鸞的神色,為他斟了一杯酒,“殿下您也不要太憂心了,國事艱難,亂局如此,事情總是要一件一件做的。”
桌子下,鄒吾的腿輕輕地貼住辛鸞的,溫柔而沉默的,以期給他些安慰和支持。
辛鸞深吸了一口氣,斂了神色,桌子下挪開自己的腿,朝著向繇道,“向副說的是,做事總是要一件一件事來做的,內憂與外患,內憂解了,咱們才能著手外患,東境北境鞭長莫及,南境的事情要先做好才是。”
向繇笑了“殿下聖明,就是這個道理。”
夏舟“眼下南境大局無非兩端,一是西南沿海的戰事,二是……”
“二是東南兩朝對峙。”
向繇沒有許他繼續說下去,忽然接口,“殿下畢竟是高辛氏的嫡脈,名正言順,東朝此等偽朝,我們雖難以分遐與它計較,卻也不能任由辛澗猖狂。”
夏舟垂頭趕緊道“向副說得是。”
這話細聽邏輯不通,顯然是為了遮掩什麼,辛鸞不動聲色地把杯盞裡的酒水喝了他知道今日不簡單,他在等著這主從二人唱和著,什麼時候把話駛入正港。
“殿下有所不知……”
終於,向繇緩緩道,“西南前方戰事吃緊,陽江、石城,呈兩麵作戰之局勢,上一仗,主將江風華與主公配合不當,濉蒲失利,已讓我軍失了一手先機……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已屆決戰之機,若是不能遙相呼應,接下來的仗隻怕是要艱難,前幾日主公回來還與我說到此事……”
辛鸞瞥了一眼陶灤,繃住臉頰,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向繇侃侃而談,口氣居然很是推心置腹,“正巧陶將軍一直關切前線局勢,向我打聽戰況,十餘年前,我與陶將軍本也就是赤炎同僚,我沒有瞞他,他聽聞後有心主動請纓,可卑職知道,陶將軍是您的愛將,受您直接統轄,我擔心他貿然請求,您會多心,這才今日鬥膽請了您和陶將軍一起過來,共同懇請殿下應允。”
辛鸞不置可否,“咣”地一聲,不輕不重地把青釉酒杯一磕。
這南境還有沒有天理了!現在的人都敢當著主人的麵明搶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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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君有道,可以輔佐,國君無道,可以推翻……所做不過是以有道伐無道。”
下山城,壬區。
幾個赤炎主將憑江而立,遠近無人、漫不經心地閒談。
“嘖。”申豪帶著點玩世不恭的意思,“巢老大,你這論調可有點丹口孔雀了啊。”
巢瑞“怎麼?中君丹口孔雀不好嗎?”
申豪“太圓滑!太置身事外!嘴上還大道理一堆,我可受不了他!”
何方歸“他是左右不討好,明明赤炎出身,可是將軍們都不覺得他是將軍,明明掌中境十五年,可是官僚又不認他是官僚,這樣四方不入還地位穩固的人,的確少見。”
他們剛剛在聊投奔辛鸞的原因。
申豪說自己純粹是沒有多想,覺得小太子該繼承王位,所以就來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