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麼多乾嘛,要先往前走了才能看得清楚啊。”此生哪怕注定於黑暗中摸索,他也認定他的方向,一往無前,絕不回頭,“我現在最怕的是赤炎其他的主將還在被辛澗蒙在鼓裡而不自知。”
申豪說了兩句,忽然覺得喪氣,道“我們且彆扯這麼虛的罷——巢老大,我有個事要打聽,我記得宮變之後,辛澗調令是讓你和三番蔡老將軍、陶將軍,就近戍衛神京吧?當時正是先帝剛剛薨逝的時候,你們進了神京,就沒發現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巢瑞“先帝驟然薨逝,我們這些老家夥悲痛震驚都來不及,匆匆趕到神京,人馬都沒怎麼整戍就直奔宮裡,當時人手太雜亂了,實在是沒有注意太多,等再察覺出有些古怪,察覺自己好似被軟禁時,親自調查時已什麼都查不到了。”
“察覺自己被軟禁”,這話說得悲愴又無奈,可是將軍百戰死,他們這些赤炎主將心裡都有數,家國政|權變亂當前,高辛氏理應防備自己,那個時候三個將軍都有這個心思,總以為辛澗是正常的軟禁,等政權平穩過度,總還會顧著著同袍之誼……他們哪裡知道,辛澗所圖更深。
何方歸“我記得胥會是赤炎哪個主將的學生?”
巢瑞“是,他是老陶的學生。”
“陶將軍就沒覺得自己的學生是被冤枉的?”
申豪十分不能理解,“胥會戍守宮廷那麼久,聽說在神京的權貴子弟圈子威望很高,就是我也聽過他的令名,陶將軍既然是親手帶的他,他人品如何會沒有數?怎麼被人指控為叛國就叛國了?”
元月到南殷墟之變,共四十餘日,那麼長的時間,雖然說陶將軍為人沉穩內斂,很少表達自己,但申豪真的想不懂,既然那是自己的學生,何以當時陶灤將軍不敢說一句話,何以一句的質疑都沒有呢!可他設若真的毫不懷疑,又為什麼是繼他之後第一批到達南境的赤炎主將呢!
巢瑞老將軍沉吟了,夜色中滾滾河流在前,他遲疑道,“小豪你還是年輕,老陶那人你不清楚,我了解得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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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若揭了!
辛鸞眉頭緊蹙,急劇地思索。一個時辰前,徐斌還說讓他明哲保身,按兵不動,先在申不亥和向繇兩方機變周旋,誰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向繇這忽然就出手了。
財權、軍權,現在辛鸞手中的財力勉強糊口不止一提,悲門的事情他還在猶豫觀望、難以啟齒,唯獨確定的手中兵權是實打實的,四位良將五番陶灤、七番何方歸、十一番申豪、十四番巢瑞。
可就在渝都兩大勢力,申不亥還沒頭蒼蠅一樣走一道“太子妃”的死棋的時候,向繇已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策反”了他手下一員大將!並且這一招明顯是連手式,隻要第一步成功了,下一次他可以再拿同樣的理由煽動和南境聯係更緊密的申豪也去西南沿海出兵。
他這是在逼他啊逼他再不站隊,就要空手卸他半壁江山了!
辛鸞麵上不露,一顆心卻狠狠的抽緊了。
飯桌上死一般的沉寂著,一直沒有機會插言的陶灤,看著主君漸漸繃緊的臉頰,也沉默不下去了,主動道,“向副恕罪,殿下恕罪,此事還是由我稟報罷,西南決戰在即,石城是臣的老家……”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辛鸞簡直是蹭蹭地冒火。
辛鸞霍地將目光扭轉,斷然一喝“跪下!”
陶灤一愕,眾人一愕。
三個彈指,陶灤喘出一口氣來,起身,撩開衣擺單膝著地。
向繇“殿下……”
“向副,我說過。”
辛鸞扭頭看他,聲音平和,湛黑的目光卻猝然一利,“在入渝都前,我就說的很清楚了,我的人,我來約束,外人不要插手。”他底線在哪裡,向繇不是不知道,若是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那也不要談什麼聯手了。
辛鸞眼中怒火叢生。
向繇知趣,飛快閉嘴。
辛鸞這才將目光沉沉地垂下桌案邊上,陶灤,這個四十歲的男人,比巢瑞還年長一歲,容貌性情,忍讓無爭。他是最早來到渝都的,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平日深居簡出,為人並不算熱情,但因為他是繼申豪之後第二個奉他為主君的赤炎主將,辛鸞心中一直感念,很是以禮相待。可辛鸞沒有想到,今日,陶灤居然公然在外人麵前,給他來了這嚒一樁事情……
辛鸞“你是南境石城人?”
陶灤“是。”
辛鸞“身為赤炎主將,有心去回鄉去奔赴西南前線,保家衛國,不是什麼錯事。”
陶灤聲音艱澀“天衍三年始,未防主將亂兵,先帝推行軍令,嚴令赤炎軍不得自作主張乾涉四境封君戰事,一切調配需封君與主君一同協定,才可開拔。”
辛鸞“規矩是人定的,情形隨時在變,死守就是愚蠢,況且你出身南境,既然回了鄉,眼見戰事淩夷,焉能坐視不理?”
陶灤沉默了。
他沒有想到年輕的太子如此通情達理。
辛鸞站起身,直走到他麵前,“陶將軍,本宮其實隻有一個問題。”
陶灤俯首“殿下請問。”
辛鸞“今日之事,你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本宮?”
陶灤沉默了。
辛鸞卻突然一喝“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