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取得兔毛川大捷,最高興的人應該就是康德輿了。畢竟再大的功勞最後都得歸功於領導,哪怕這人是個懦弱的廢物,哪怕他什麼也沒做。就在高大人準備向朝廷上表並等著拿獎狀得表揚的時候,他被當頭的一棒給打得是眼冒金星。
這天,一個書生裝扮的宋朝人騎著馬穿越了西夏人的層層封鎖來到了府州城下。他在城下叫城樓上的宋軍為他打開城門,但守城的宋軍拒絕為其開門,而且說這是奉了康德輿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進城。此人大怒,然後從身上拿出了一道朝廷的公文,大吼道:“我乃新任並代兩州兵馬都鈐轄,也是你們麟府兩州的新任兵馬總管,這裡有朝廷的公文,趕快給我開門!”
此人到底是誰?其實他也是我們前麵提到過的一個熟人,此人正是之前在範仲淹手下擔任鄜延路鈐轄並率領幾千人收複了金明寨的張亢,他此次前往府州是來取代康德輿擔任麟府二州的兵馬總管。
直到這時,康德輿才發現自己丟官了。康德輿丟官的原因正是因為他的保守和畏敵怯戰,罪證就是府州被圍時他不敢出城迎戰以及他對豐州城的見死不救導致豐州淪陷。他數次向朝廷請求派運糧草,但當河東路轉運副使文彥博帶著民夫將糧食運到府州境內時,康德輿因為畏敵仍然不敢派兵出城接糧。此外,豐州淪陷後,康德輿下令各地緊閉城門也被當成了他畏敵的罪證。
客觀地說,康德輿其實有些冤,儘管他確實跟勇武沾不上什麼邊,但依靠他的實力也的確不是李元昊的對手,他若出城與李元昊野戰爭勝隻會落得個兵敗的下場。但是,跟他的這位在不久之後戰功卓著的繼任者相比,康德輿被罷官倒也顯得合情合理。
張亢可是一個敢於與敵鬥勇鬥狠的硬角色,僅是他敢單人獨騎趕往府州赴任的這份膽量就不是康德輿能夠比擬的。進入府州之後,張亢一改康德輿之前的龜縮策略,他命令打開城門放軍民出城伐木取材並收集馬料,該挑水做飯的人照舊出城挑水,而這些人的安全則有宋軍全程負責保護。
西夏人儘管前不久才經曆了兔毛川大敗,但此時他們在麟府境內仍然擁有數萬的兵馬,麟府兩地之間的交通要道仍然被他們所封鎖,這也正是城中的百姓出城需要由宋軍的士兵全程陪護的原因。為了應對眼下的局麵,張亢命宋軍在府州以東的焦山修築了東勝堡,在府州以南的農田區修築了金城堡,又在府州以北的一處水源地修建了安定堡,然後派駐重兵分地據守。
如此一來,府州的軍民總算是過上了相對正常的生活,但這並不能讓張亢感到滿足,他想做的是將西夏人儘數逐出麟府境內。這是一個大目標,要想把李元昊留在境內的幾萬西夏人趕走談何容易,更何況此時的西夏人仍然在麟府二州的地盤上肆意橫行。還有更讓張亢感到皺眉的事,那就是此時府州城裡的宋軍正規軍正處在士氣低落的時期,原因就在於他們剛剛吃了一場敗仗,而且是輸得很慘。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原來,就在張亢到府州就任的前些天,由於張岊正在養傷,府州知州折繼閔不得不親自率領兩千士兵護送一批冬季軍服趕往麟州,可在半路上卻遭遇一萬多名西夏騎兵的截擊。此戰宋軍大敗,物資全被西夏人給奪了過去,折繼閔更是獨自一人抄小路才得以身免。至於兩千名宋軍的最終命運,史書裡沒說,隻說了折繼閔是獨自一人逃回來的,但他們的結局我們卻不難猜想。
禁軍是暫時指望不上了,可總不能就這麼由著西夏人繼續在宋朝境內這麼猖狂下去。張亢想到的辦法和高繼宣一樣,那就是就地取材。他在當地人之中招募勇士,然後讓這些人出城四處埋伏,白天就躲起來睡大覺,到了晚上就潛入西夏軍營中去殺人,或者是在道路上截殺那些規模很小的西夏巡邏隊。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這些勇士們就會提著一顆顆的西夏人頭前來向張亢領賞,而張亢除了發給他們賞錢外,還會賜予他們錦袍等物件。這還沒完,每次任務完成之後張亢都會以酒肉犒勞他們,然後破例讓他們縱情地賭博玩樂。
張亢這樣做其實也是在有意刺激禁軍的將士,經過他這麼一頓操作,禁軍的將士即使是再窩囊的人也感覺自己被侮辱了。我們才是正規軍好不好?我們拿著最新式的兵器、穿著最厚重的鎧甲、領著最豐厚的軍餉,可行軍打仗這種事卻一點也沒有我們的份兒,這種事竟然全讓府州的這些“民兵”給乾了,那還要我們這些當兵的乾啥?
正所謂知恥而後勇,張亢這一招成功地激發出了禁軍的血性和鬥誌,而接下來就是如何利用這股士氣去乾一件他一直都想乾的大事。
張亢想乾什麼?他想蕩平琉璃堡!
西夏人待在宋朝境內不走且時刻都在威脅和襲擾麟府之間的交通線,他們所倚仗的就是這個琉璃堡為他們提供了充足的後勤保障。俗話說蛇打七寸,宋軍如果要和幾萬西夏人群毆無疑沒什麼勝算,但如果能將隻有數千人駐守的琉璃堡給一鍋端了,分散於各個據點的西夏人就會如同被摘了心臟一般瞬間血脈停頓,而且這琉璃堡也並非就是什麼不可攻破的銅牆鐵壁。自古以來,打劫糧道就是弱者戰勝強敵的不二法門且一打一個準,這樣的經典戰例更是數不勝數,張亢的這個想法可謂是正中西夏人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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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摧毀西夏人的糧倉之前,張亢當前還有一個事卻是比突襲琉璃堡更為重要,那就是填飽自己的肚子。時值九月下旬,這時候正是農田豐收的時節,客境作戰的西夏人當然知道糧食對自己的重要性,於是他們分派兵力駐守在田間地頭就等著哪天開始收割莊稼。張亢當然也看上了城外金黃一片的莊稼地,而且這地本來就是我們宋朝人種的,憑什麼要被你們這群黨項蠻子給收了去?
此時,府州城的軍中之膽張岊也差不多把傷養好了,這個搶收糧食的任務自然也就毫不意外地落在他的身上。張亢給自己的這位同門分派了九百士卒,而且還都是步兵,也不知道他這樣安排是太過自信還是太相信張岊的個人戰力,反正張岊就帶著這麼一個加強營的士兵出發了。
西夏人的消息倒也算是很靈通,得知張岊隻帶了這麼幾百號人來搶收莊稼,西夏方麵早早地就在龍門川這個地方結下陣勢等著把張岊給一口吃掉。可是,讓西夏人覺得見了鬼的是,張岊帶出來的這九百步卒簡直比九百騎兵還要厲害。這一戰剛一開始宋軍的三板斧就將西夏人的數百名前鋒給瞬間全部砍翻外地,麵對眼前這支宋軍所爆發出來的異常恐怖的戰力,後麵的西夏人直接就給嚇破了膽,他們轉身就跑,可以說這一戰西夏人幾乎是一觸即潰。
張岊這一戰除了砍了幾百顆西夏人頭,最大的收獲是他另外還繳獲了數千副兵器鎧甲,這意味著什麼?這就是說這一戰有數千西夏人為了不被宋軍追殺而在逃跑的路上紛紛脫掉了身上的鎧甲並扔掉了手裡的兵器——因為這樣他們可以跑得更快。除此之外,宋軍還繳獲了數千頭牛羊,如此一來,府州的軍民這一夜可以好好地打一回牙祭了。
進入十月,張亢想要摧毀琉璃堡的願望變得更加強烈了。現在軍心士氣都提振起來了,城裡的糧食也有了保障,摧毀琉璃堡的時機已經成熟。為此,張亢特意派出探子去打探琉璃堡的虛實。
夜裡,宋軍的密探悄悄地摸到了琉璃堡的外圍,隻見這時候正有一隊西夏士兵圍坐在一個火堆旁取暖聊天。有一個懂得占卜之術的西夏老兵在此閒來無聊之時正將一張羊皮置於火上去烘烤,在仔細地觀察了羊皮上被烈火炙烤出來的紋路後,這個老兵突然間不由得大驚失色,嚷道:“不好,看這個卦象宋軍明天很有可能會來偷襲我們!”
這句話讓眾人都不免吃了一驚,但很快這群西夏士兵都集體大笑了起來。有人更是對這個老兵的占卜結果深感荒謬至極:“宋朝人都像縮頭烏龜似的隻敢躲在城裡,就他們那樣還敢來主動偷襲我們?”
探子將他這一夜所看到以及聽到的這一切都回報給了張亢,而張亢則是暗自大喜。西夏人說的沒錯,宋軍除了要護送物資外,其餘時間都是窩在城裡,這麼久以來還真沒有發生過宋軍主動襲擊西夏軍隊的事。在這個時候出其不意去攻擊琉璃堡定然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而一旦將琉璃堡給一腳踏平,西夏人必然軍心動蕩,此舉不亞於曹操當年火燒烏巢對袁紹所造成的致命一擊。
第二天夜裡,除了留下一定數量的軍隊守城外,張亢集結了府州城內的所有精兵強將向琉璃堡進發。此次前去襲擊敵方如此重要的一個戰略要點看樣子是要爆發一場惡戰,但事實上張亢這一次是殺雞用了牛刀。
琉璃堡之戰,兵力和戰力都占據了絕對優勢的宋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對守衛琉璃堡的數千西夏守軍發動了猛烈的進攻。本就疏於防備的西夏守軍在倉促之間根本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就競相潰逃,這也導致宋軍此戰斬殺的敵軍人數僅僅不過數百人,但宋軍的戰果卻是堪稱輝煌:琉璃堡總共三處軍寨被宋軍夷為平地,所有的軍需物資被宋軍洗劫一空,不能帶走的則全部焚毀,西夏人圈養於此的萬餘口牛羊牲畜全都被宋軍給趕回了府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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