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智有點了幾個人,直奔周乙家。
滋滋!
周乙按響了門鈴。
劉媽開門,迎著幾人走了進去。
“智有,你們是喝奶茶,還是茶?”周乙問道。
“不用客氣,隨便看看就走了。”
洪智有背著手四下打量這棟古樸、氣派的宅子。
“周隊長,你這住的皇宮啊。”洪智有笑道。
“這房子以前是一個俄國商人的。
“十月革命時,他們在莫斯科被砍了腦袋,這房子就荒廢了。
“像這樣的房子,哈爾濱有不少。
“我在警務科當差時,劉廳長分了我一套。
“他住的那才叫皇宮呢。”
周乙很輕鬆的介紹道。
說著,他吩咐劉媽:“煮一壺奶茶,多放點牛肉乾。”
“洪股長?
“你們怎麼來了。”
說話聲驚醒了在床上養胎的顧秋妍,她站在樓梯上,驚訝中夾雜著幾分迎客喜色。
“嫂子。
“是這樣的,昨天監測到這一帶有異常電波。
“根據保安局和憲兵隊的要求,廳裡要這一帶的公職人員自查,高科長讓我過來協助周隊長自查。”
洪智有朗聲笑道。
“電波?”顧秋妍裝出困惑的樣子,心頭亂的發麻。
“你不懂,彆問那麼多,洪股長,小李,你們查吧。”周乙皺眉暗示了她一聲,抬手道。
“查仔細點。
“小張你去拍照,回頭要上交保安局。
“事關周隊長的榮譽,務必清楚仔細了。”
洪智有大手一揮安排了下去。
“洪股長,到二樓客廳坐。”周乙請道。
到了二樓。
劉媽端上了熱騰騰的奶茶。
顧秋妍又準備了瓜子、果盤,三人坐了下來。
“嫂子,聽說你是彈鋼琴的,我能有幸聽一曲嗎?”洪智有笑問。
顧秋妍看向周乙。
周乙笑道:“彈一曲吧,洪股長不是外人。”
“好吧。
“好些天沒彈了,有些生疏。”顧秋妍道。
她以為洪智有是在試探,是否真學過鋼琴。
而洪智有卻是想真真切切聽一曲。
懷念自己的婉秋、蕊蕊。
她們的鋼琴也談的不錯。
婉秋這會兒應該還在津海北洋大學上學。
穆連城這會兒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她應該日子還是很無憂無慮的。
蕊蕊與自己同歲,這會兒可能正麵臨著是否出國留學的困擾。
或者在粵州避鬼子的戰火。
顧秋妍彈的是柴可夫斯基的《船歌》。
洪智有對鋼琴沒什麼造詣,聽不出來什麼水平高低,但感覺比起婉秋彈琴時的媚眼、溫柔,著實是沒什麼意思。
周乙卻是一臉享受的樣子。
看起來十分為他的妻子感到自豪。
影帝啊。
“洪股長,還行嗎?”一曲彈罷,周乙笑問。
“挺好。
“嫂子,再來兩曲。”洪智有道。
他聽著沒意思,純粹是為了拖時間。
顧秋妍有點慌。
發報機就藏在鋼琴的底下。
因為刻意做大了鋼琴的暗格,這架琴的音準本身就有問題。
她怕再彈下去,會露餡。
顧秋妍看向周乙,後者微不可見的傳遞了一個眼神。
“好。”
她又彈了起來。
很快,樓下兩個人翻箱倒櫃,連地板和牆磚都偵查了一遍,都沒有任何發現。
兩人很快上了樓。
“洪股長,樓下查完了,沒有問題。”小李舉著相機道。
“周隊長,樓上不介意吧?”
洪智有問道。
“當然,公事公辦,誰也不能例外。
“小李,你們平時怎麼搜的,就怎麼搜。”
周乙微笑吩咐。
“是。”
兩人一個舉著金屬探測儀,一個舉著相機,在房間每個角落裡搜了起來。
這種儀器不算新發明。
原本是用來探查竊聽器的,功效不是很好,得貼著牆磚、木板才能探測到,超過一定距離就沒用了。
期間,周乙還去開了趟臥室門。
兩人翻箱倒櫃。
連顧秋妍的衣櫃,亂七八糟內衣都翻了一個遍,床板底下,床頂天花板等等。
“嫂子,我可以提點意見嗎?”
見快查的差不多了,洪智有左手搭在桌子上輕敲了幾下道。
“洪股長請說。”顧秋妍道。
“我聽你彈的都是俄曲。
“現在那邊是蘇聯紅色政權,日俄之前又有過戰爭,雖然藝術沒有國界,但我還是建議你彈一彈彆的曲子比較好。
“親俄,往往會被說成是親蘇、親紅。
“還是謹慎些的好。”
洪智有說道。
顧秋妍臉色微變,點了點頭道:“謝謝提醒。”
“聽起來,你也會彈鋼琴?”周乙岔了一句。
“懂點,不介意我用一下鋼琴吧。”洪智有道。
“這……”顧秋妍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嫂子舍不得?”洪智有追問不舍。
周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淡淡一笑:“有啥舍不得的,琴嘛,不就是拿來彈的。”
“這架琴不是高檔貨,你將就著用。”顧秋妍站起了身。
洪智有坐了下去,他也就三腳貓那兩下。
曲子也是當初忽悠胡蝶、婉秋的那幾首。
但架不住曲子好聽啊。
一首《秋日的陽光》愣是彈出了冬日的浪漫,聽的顧秋妍眼都直了。
雖然洪智有彈的不怎樣。
琴音準還爛。
但那種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浪漫氣息,仍是能令人心魂短暫的為之鬆弛、安寧。
正彈著。
小李兩人走了出來,負責檢測的朱小年道:“洪股長,全部檢查了,除,除了這!”
他指了指鋼琴。
洪智有閉著眼,十指如胡蝶穿花,像是沉醉在其中。
周乙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朱小年閉上了嘴。
待一曲彈罷,洪智有睜開眼,問道:“檢查完了嗎?”
“檢查完了,除了這架鋼琴。”朱小年道。
“這架琴可不便宜。
“算了,這也不像是能藏電台的地方。
“要弄壞了,怪可惜的。”
洪智有站起身,吩咐道。
朱小年還想說話,小李用手指輕輕戳了他一下,滿臉諂媚恭敬道:
“周隊長,給您添麻煩了。
“已經全部檢查完畢,未曾發現任何電台。
“洪股長,麻煩您簽個字。”
洪智有接過筆,唰唰簽下了大名,起身道:“嫂子,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周隊長,車給你留下,我和小李他們先回去了。”
“辛苦了,洪股長。”周乙和顧秋妍送到了樓下。
目送汽車遠去。
兩人關上院門,回到家。
“劉媽,待會把地拖一遍,樓下翻亂的東西收拾下。”顧秋妍道。
到了樓上。
周乙把翻過的衣服,都扔在了地上,然後拿起拖把拖起了地。
“你乾嘛?”顧秋妍問道。
“我不習慣彆人碰我的東西。”周乙很有潔癖的說道。
“我來拖吧。”顧秋妍道。
“不用了,你不是有了嗎?要出了啥問題,我可擔不起這責任。”周乙冷淡道。
顧秋妍看了他一眼,不自覺的笑了笑。
“籲。
“今天好險,他們要查鋼琴,肯定會探出來。
“還好洪智有手癢彈了一曲,要不然咱們都完了。”
顧秋妍心有餘悸的說道。
“手癢?
“他是故意的。”周乙很肯定的回答。
他對顧秋妍不是很信任,沒說汪大春的事。
但如果說昨天是陷阱,極有可能是等著他入坑。
那今天洪智有是可以抓現行的。
他讓秋妍彈琴是在拖延時間。
並選在這兩人快檢測完時,不顧秋妍的不情願,非要彈奏一曲。
並非是無禮。
而是刻意的掩飾。
綜合來看,周乙可以肯定,洪智有是在幫他。
“故意的?
“你是說,他知道咱們把發報機藏在鋼琴裡?”顧秋妍驚訝道。
“很有可能。
“一個能彈奏這般美妙曲子的人,你覺得他會不懂鋼琴嗎?
“他肯定能從音準聽出這架琴有問題。
“否則也不會阻止朱小年了。”
周乙道。
顧秋妍鬆了口氣,臉上浮起紅暈道:“這個人是高彬的侄子,有他相助,你的工作就簡單多了。
“他是咱們的人嗎?”
“有可能,但應該不是滿洲省委這邊的,極有可能是延城總部密派。
“也有可能是軍統的人。”
“當然,也不能太樂觀,防止對方放長線釣大魚。
“咱們今後的行動必須要更加小心。”
周乙很穩重的說道。
“而且,眼下還有難關未過。
“發報被抓。
“不發報,突然靜默又要被懷疑。
“高彬這招棋令人無所適從。”
頓了頓,他微微歎了口氣道。
“那怎麼辦?”顧秋妍張著大眼睛問道。
“不知道。
“電台的事。
“孫悅劍的事也沒完,那個窯姐被轉交到了憲兵隊,還有個老汪沒處理。
“還有藥品,小董、孫悅劍的下落。
“很多事都攪成了一團,我現在也快搞暈了。”
周乙有些疲憊的說道。
顧秋妍看著他,又經曆了進門突擊檢查,算是明白了,周乙此前並非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