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淮安桃源縣,自秦始皇掃平六合、混一宇內,推行郡縣之製,便於此處設下郯郡。至漢高祖五年,高祖劉邦將齊王韓信徙封楚王,彼時淩縣與厹猶縣,亦隨而歸入楚國疆域。
待至西漢元鼎元年,漢武帝又定計將淩縣東南之境,於泗水下遊另立泗陽縣。迨至三國紛爭之際,泗陽乃屬曹魏治下,縣名更作魏陽。
繼而晉室南渡,厹猶易名宿豫;西晉時又複置淩縣,歸廣陵郡所轄。
元代,泗陽更名桃源縣,緣由此地桃林繁茂,世祖忽必烈巡遊至此,但見風光旖旎,竟勝過晉代陶潛筆下的桃花源,龍顏大悅,遂降旨更名桃源縣。
且說旎嘯一行十餘人,棄船登岸,行不多時,遙見一廟。
但見此廟規模中正,琉璃碧瓦映日生輝;雖有些半新半舊之態,然八字紅牆,端莊肅穆。廟前蒼鬆虯結如龍,古柏龍蟠似鳳,端的是一處清淨道場。
眾人行至近前,方知乃關帝廟。眾人當下焚香叩拜,祈求武聖庇佑。
爾後,一行人徑往城中而去。但見街上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往來如織,其間更不乏儒生模樣之人。
季瑤見狀,向眾人解說道:“此間桃源縣城裡有一淮濱書院,乃前朝蒙元時所建。這書院育才無數,進士舉人如過江之鯽,便是狀元郎也出過好幾位哩!”
眾人行未及百步,忽聞前方喧嘩叫罵之聲大作,抬眼觀之,但見圍攻者眾,其間竟不乏儒生打扮之人,更兼有女子啼哭之聲,隱約可聞。
旎嘯神色微凝,旋即又展,似不以為意,隻道是市井尋常鬥毆罷了。
然一行人方欲舉步,驀地裡自人群中竄出一書生,直向眾人奔來,其後三五惡仆緊追不舍,吆五喝六之聲不絕於耳。更見另有幾人,正對地上一書生拳打足踢,狠戾非常。
待那奔來的書生近前,眾人方始驚覺,此書生竟是女扮男裝。
但見她方巾歪斜,幾欲墜落,青絲披肩而下,眉目如畫,清麗脫俗,端的是好生俊俏。
後方惡仆追至,其中一人厲聲喝道:“速速拿住此女!今夜少爺大婚,洞房花燭,豈可無新娘相伴?”
旎嘯一行人聞得此言,心下恍然,無不怒形於色,麵如鍋鐵。
那袁英更對季瑤冷嗤一聲,眸中儘是不屑。
原來這桃源之地,雖屬淮安府轄下,卻與鳳陽府近在咫尺,再往西南行不過數百裡,便是廬州府地界。如此算來,這桃源實乃碧龍幫的門戶,且碧龍幫於此地設有分舵,勢力盤根錯節。
自古綠林好漢,多不欺淩讀書人,豈料今日竟遇此等惡行。
季瑤聞之,不禁怒火中燒,直衝頂門,渾然不顧身份體麵,幾步搶上前去,拳打腳踢,瞬間將那幾個惡奴下人儘皆踢翻在地,哀嚎連連。
季瑤正欲扶起那假扮書生的女子,忽見一公子哥兒率領十數名下人,氣勢洶洶地衝將過來。
這公子哥兒本欲對季瑤施以打罵,可一見季瑤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之色,頓時淫心大起,嬉皮笑臉道:“哈哈,本想捉一雌兒作今晚新娘,不料卻得此等美人兒,真乃天賜良緣也!”
季瑤聽罷,不禁怒目圓睜,眼中似有火焰噴薄而出。
但見她短劍出鞘,寒光一閃,那公子哥兒尚未及反應,已是身首異處,血濺當場。
周遭眾人見此,頓時驚惶失措,呼喊之聲四起,紛紛奔走相告,口中連呼:“殺人了!殺人了!”
那十餘惡奴見主人橫屍街頭,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則飛奔而去,欲報官求援。
季瑤隻是冷笑連連,渾然不懼眾人的慌亂喧嘩,神色從容自若,取出一方素帕,緩緩擦拭短劍血跡,而後收劍入鞘。
少時,一隊巡差撥開人群,蜂擁而至。
領頭那人,橫眉立目,對季瑤厲聲喝道:“你是何人?竟敢當街行凶殺人,還不隨我等前往衙門受審!”
言罷,此人一揮手,眾差役便欲上前,以鐵索鎖拿季瑤。
老仆季石見狀,身形一閃,已擋在季瑤身前,手中高舉一塊令牌,往眾差役麵前一晃,隨即怒目圓睜,厲聲吼道:“給我滾!”
那巡差頭兒見得令牌,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身形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驚呼道:“碧……碧龍幫!”
此時,季瑤纖指輕揚,直指地上那橫屍的公子哥兒,對巡差頭兒冷笑道:“此獠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女子,欲搶掠回去肆意淫虐;
“更兼當街欺淩讀書之人,毆打致殘,猖狂至極,不知死活,竟還妄圖將本小姐擄去作那洞房新娘,哈哈,似此等惡徒,難道不該殺麼?”
那巡差頭兒見說,心知季瑤所言非虛,然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屍體,無奈拱手:“還望這位小姐,能隨我等前往衙門一趟,如此我等也好交差了事。否則,人已身死,我等實難向死者父母交代啊。”
季瑤本欲拒絕,不願前往。
卻見季石回頭,對季瑤含笑道:“孫小姐,觀此人在本地,似為一方大戶,我等正可借此機會,前往衙門一趟,與那知縣大人問個明白,究竟此乃何家何族的惡徒。再者,也無需令這些差役兄弟左右為難了。”
言罷,季石又對地上那屍體努嘴輕笑,神色間滿是不屑。
季瑤聞聽此言,隻得隨這些差役前往縣衙。旎嘯一行人見狀,自是跟隨其後,一同前往。
這個時候,在一座酒樓之上,有一雅閣,軒窗大開。
但見一公子哥兒立於窗前,年約二十上下,生得豐神俊朗,氣宇軒昂,眉宇間帶著一抹淡淡笑意,正凝眸望著那漸行漸遠的季瑤背影,目光中似有異彩流轉。
其身旁立著一位老者,長髯如雪,身軀瘦健而修長,容貌清臒古樸。
那老者微微欠身,對公子哥兒輕聲說道:“三少爺,方才那少女,便是碧龍幫幫主的嫡孫女,名叫季瑤。”
那公子聽得,頓時麵露驚喜之色,脫口而出:“什麼?她便是季瑤?果真如江湖傳聞所言,生得驚為天人,宛如天上仙子下凡,卻又隱隱透著一絲邪魅之氣,令本公子心生歡喜,難以自持。”
那老者見說,微微拂動長須,含笑道:“莫非公子有意欲娶這季瑤小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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