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會的。”梨花用力點頭。
不管是少年展現出的能力以及其背景,都讓梨花感到信服。
李追遠想到了阿璃,不過,阿璃比這孩子可憐多了。
要是阿璃隻是小小年紀能走陰,偶爾看見些普通人看不見的孤魂野鬼,那阿璃的童年怕是會很天真爛漫。
小鬼兩三隻,哪比得上那些大邪祟死倒的群進逼宮恐嚇羞辱,壓根不是一個層麵的東西。
可即使如此,阿璃也隻是自我封閉,表現出外界的抗拒與排斥,她也沒想過要去無差彆報複。
梨花再次鼓起勇氣,開口道:“孩子現在隻有小名,一直還未取大名。”
李追遠:“我不適合。”
他現在身上因果太重,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的不喜歡孩子,尤其是聰明懂事的孩子。
這時,解順安開口道:“你拿下了我又怎樣,你現在不殺我,我很感激,因為我能聽到災禍掀起的聲音,嗬嗬嗬。”
沒有得到回應。
解順安:“你是不是在用不屑的眼神在看我,嗬,我不信你有法子解決它,不可能解決的,你做夢。”
潤生收拾好東西恰好折返回來,低頭對他說了句:
“小遠看都沒看你。”
解順安雙手立刻攥緊,拚命地捶打著地麵。
林書友幫李追遠收拾好了臉,然後“啪”的一聲,打開一罐健力寶,遞了過去:
“小遠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李追遠接過飲料,一口氣喝完,然後搖搖頭:“來不及休息了。”
趕屍道人經過解順安的駕馭以及自己的操控,變得更虛弱了,已支撐不了這裡太久。
這裡咒力的問題,隨時都可能暴雷。
而且外麵不出意外的話,那三家的人,怕是快趕到桃花村了。
太多變數存在,自己眼下能做的,就是抓緊時間,早點解決掉這個問題。
李追遠在地上坐了下來,從書包裡取出本子和筆,開始畫圖。
他想到的唯一破局之法,就是水葬門口的《龍眼鎖門陣》。
以鬼眼之火,將咒力進行焚化消解。
前提是,不能一口氣全化掉,要不然會把陣法以及這裡,一起爆掉,造成宣泄。
所以,得把咒力漩渦,分解下去,分散到每個不可直視者身上。
再讓他們,一個一個被抬入池塘中,一個一個進行湮滅消解。
這裡有一個問題,不可直視者太多了,該怎麼將他們送進去,趕屍人的法子可行,但李追遠懷疑這裡趕屍人隊伍嚴重不足,要不然先前譚文彬潤生他們混入趕屍隊時,也不用循環往複來來回回,這裡每次派出去的趕屍隊伍,也不會隻有八支。
而且,他是要將《龍眼鎖門陣》徹底修複的,將其以屍體為燈油,重新改回為借用上方湖水的潮汐之力,生生不息。
要不然……真不夠鬼眼燒幾次的,他也不可能再去臨時找新鮮剛死的屍體來填充,那得是海量。
完整的《龍眼鎖門陣》,一旦運行起來,很難投機取巧,趕屍人隊伍抬著不可直視者進去後,就得一個一個銷毀。
而且就算隻是一個一個焚滅處理,其當時所產生的火焰咒力迸濺,怕是也得將那處環境徹底覆蓋。
所以,趕屍人隊伍也得當一次性用品來用。
好在,熊善應該能以辰州符製造,實在不行,把他壓榨到吐血崩潰甚至壓榨乾,為了了結這段因果為了他的兒子,想來他也是願意的。
李追遠快速畫起了圖紙,他先前沒讓潤生氣門全開,是因為潤生是在配合陣法施工方麵,效率最高的那一個,潤生要是癱了,自己的施工進度就無法保證。
就算要暫時癱瘓,還不如在趕工期時開一下全部氣門。
李追遠手中的施工圖紙畫得飛快,這裡陣法原材料倒是不難找,宮殿雖然毀壞,但遺落的機關陣法很多,直接拆東牆補西牆就是了。
他還貼心地在每張圖紙上做了標注,指出了在宮殿何處用什麼方法去拆卸。
譚文彬帶著陰萌和熊善回來了。
解順安發完瘋了,陷入安靜。
因為少年在奮筆畫圖,所以在場也沒人說話。
梨花單手抱著孩子,跑到自己丈夫麵前。
熊善看見自己妻子的右手變成那個樣子了,馬上目露心疼想要去查看一下傷勢,看是否有機會稍做複原以免完全落下殘疾。
可梨花直接避開他的手,抬腿踹了自己丈夫一腳。
婦人用力看看少年,又看向丈夫。
熊善不理解。
婦人再次焦急地用力看向少年,然後再次看向丈夫。
熊善還是不理解自己妻子想要表達的意思,這又不是夫妻床笫之歡時拍拍屁股就立刻明悟換什麼姿勢。
梨花隻得把熊善拉出很遠的距離,她其實知道人家肯定曉得自己要說什麼,但自己又不能不說。
“那少年是龍王家的!”
“什麼?”熊善先是一驚,隨即又逐漸釋然。
很驚訝,到底是龍王家的,但又覺得正常了,不愧是龍王家的。
熊善隨即“哎呀”一聲,坐在了地上。
“你咋了?”
熊善伸手拍了拍額頭,看向自己的兒子,說道:
“你隻是廢了一隻手,我隻是出了一身汗,反正咱已經打算點燈退出江湖了,早知道,咱倆先前應該找機會死了合適的,這樣就能順勢送兒子一程,一步登天了。”
梨花頓住了,隨即點頭道:
“該死,死晚了!”
……
譚文彬走過來,蹲下,看著小遠哥那已經泛紅的雙眼。
然後,他撿起地上已經畫好了的厚厚一遝圖紙。
他不在乎是否會打破小遠哥的思路,開口道:“小遠哥?”
李追遠頭也不抬,一邊繼續畫圖一邊道:“說。”
“工程量有點大,倒是可以發動一下這裡的鬼和死人。”
李追遠抬起頭看向譚文彬:“怎麼發動?”
“我在這兒認了個乾爹,他算是宮殿這邊最高級彆的大宦官,可以請他來組織鬼幫忙……”譚文彬順勢將自己與那大宦官的接觸過程給小遠哥講述了一下。
“可以,去做吧,我們要快。”
“行,我這就去和乾爹說。”
譚文彬去找那大宦官了,他現在“乾爹”喊得賊順口。
關鍵時刻能幫你忙,還給你留金銀珠寶,又比你大了近兩千歲,喊聲“乾爹”怎麼了?真不虧。
李追遠的圖紙畫好了,接下來,就進入了全鬼施工的階段。
沒有實體的鬼,無法觸及到現實,卻能帶路、指明方向、幫你把機關按住方便你拆卸。
那八支趕屍人隊伍,倒是能拿來當搬運工,他們是死人,有實體。
總之,施工效率很高。
隻是,畫完圖紙的李追遠,依舊無法休息,陣法的精細處,還得由他來親自布置。
好在,原陣法隻是破損和被改過,整體基礎框架還在,縫縫補補且不以長久使用為目標的話,工期還能進一步縮短。
梨花將孩子往石門台階上的拳坑裡一丟,隻剩下單手的她,依舊把活兒乾得麻利且瘋狂。
在這一點上,像極了世俗裡那些不得不把孩子留在老家,自己得出門打工給孩子掙學費生活費的堅強母親。
熊善本也想加入其中,但他被李追遠勒令休息。
需要他的地方,在後麵。
沒辦法,換做其它功法,隻要熊善把那本殘卷拿給少年翻看,至多翻個兩遍,李追遠也就學會了,這樣還能幫其一起分擔一下編織稻草趕屍人的壓力。
可偏偏,在符篆方麵李追遠先天不通。
團隊裡其他人想學辰州符,怕是得以年為單位,就這……都算是理解進步神速。
當李追遠將臨時充當陣眼的陣旗,插入位置後,《龍眼鎖門陣》,終於完工了。
這個陣法,將直接對接湖水潮汐之能,且不再是獨眼,而是雙目,不似鬼魅,而是龍眸。
李追遠甚至還得感謝,那三家的人,通過“老二老三”將大量秘製屍油運進來,榨乾了這裡的存儲。
要不然光是把老陣法弄癱瘓,都得費好長的功夫。
隻是這種感謝不適合說出口,會引起熊善夫妻的不愉快,雖然他們這會兒肯定不會表現出來。
完工後,李追遠的視野裡,已經全紅了。
他已經瀕臨透支極限,要是不想再去當一陣子盲人的話,這會兒就隻能儘量不去用腦子。
接下來,就是把那些不可直視者,一個一個地運送出石門,置入陣法中。
眾人來到那座宮殿前,潤生將李追遠背在自己背上。
八支本地趕屍人隊伍已經在旁邊候著了。
不過,李追遠打算先讓“外地人”上,少量本地人,可以中間接力,讓熊善得以獲得喘息機會。
“熊善。”
“是!”
熊善的語氣裡,已經多出了恭敬。
塵歸塵土歸土,江上下來後,心氣兒已不再重要,麵對現實的那座高山時,終究得低頭。
熊善跪伏於地,凝聚出八個草堆,隨即,第一個稻草趕屍人隊伍出現,向裡走去。
旁邊,解順安被綁著,帶了過來。
李追遠沒殺他,他也不怕死。
因為李追遠答應過解家先祖,會給他安排一個結局。
而那位解家先祖也告訴少年,當年的那位秦家龍王,就是秦戡。
不過,解順安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感知到先前整個地下宮殿的那種井然有序的動作。
這意味著,這少年是真的有辦法,去把那積攢的咒力問題解決。
他的臉上,是毫不作假的慌亂,嘴裡,從先前到現在,一直喊的是:
“祖爺爺,我求求你,你趕緊死吧!老東西,你還活著乾嘛,給我死啊,死啊!老畜生,你怎麼還不死!”
嗓子,早就被他自己給喊乾喊啞了,漸漸發不出聲。
李追遠看了一眼站在潤生身側的林書友,林書友回看向小遠哥。
站得遠一點的譚文彬見狀,拿出一瓶水,走到解順安麵前,喂他喝了幾口,說道:
“來,潤潤嗓子,你接著喊,配樂繼續。”
解順安如同瘋魔了一般,對著李追遠所在的方向喊道:
“你秦家既然要來,為什麼當年不來!
我自幼聽阿嬤講秦家龍王與我老天門四家攜手鎮壓邪祟的故事,你可知自孩童時起,我對龍王秦有多崇敬?
我曾夢想著長大後能去拜入秦家門裡,哪怕隻當一個門下之奴!
我解家祖宅未被焚毀前,家族祠堂中,世代將秦家龍王靈位首序供奉!
我阿嬤自焚護我出逃前,我隻從家中帶走了秦家龍王的靈位。
那些年,我一邊東躲西藏於那三家的搜捕追殺,一邊每日不忘為靈位設祭供奉哭訴,哀求秦家顯聖,念我解家當年曾付出巨大代價助龍王封印邪祟之情,庇護我解家,為我解家討回一個公道!
我自己快餓死時,都要把供品留好!
多少個夜晚,我是在龍王牌位前哭著昏睡過去的!
你現在在這裡裝什麼悲天憫人,裝什麼仁愛蒼生,我呸,惡心!
你秦家既然要來,為什麼不在我死心前來,要麼,就乾脆彆來了啊!
難道當年,
你龍王秦家,全都死光了不成!”
李追遠:“掌嘴。”
譚文彬將水瓶放在地上,擼起袖子,對著解順安的臉狠狠抽了過去。
“啪!”
“啪!”
“啪!”
譚文彬沒留力,次次胳膊掄圓了抽。
解順安的臉,被打腫了,唇破齒落。
但他依舊張著嘴,不顧滿嘴是血,獰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是被我說中痛處了麼?什麼秦家,什麼龍王,假仁假義,欺世盜名,我呸!”
李追遠:“譚文彬,幫他走陰,他就算沒了眼,我也要讓他親眼目睹,他的計劃,是怎麼被破解掉的。”
“明白!”
譚文彬將自己的手,放在解順安的腦袋上,這一側胳膊上的怨嬰緩緩下滑,觸及到解順安身上,幫其強行開啟走陰。
也就在這時,稻草趕屍人,接到了第一個不可直視者。
兩個稻草趕屍人蹲下下放草杠,不可直視者上去,起身,抬起。
“哢嚓!”
草杠斷裂,稻草人分崩,不可直視者落下,然後自己走回了宮殿。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
陰萌上前詢問道:“你留力了?”
熊善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馬上再次編織出一隊新的稻草趕屍人,走到宮殿門口,一個不可直視者走出來,上杠。
“哢嚓!”
這次依舊如此,草杠斷裂,稻草人崩散,不可直視者走了回去。
熊善開始慌了,馬上編織第三隊,可換來的,是同樣的結果。
“我……我……我……”
熊善張開嘴,不敢置信,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可自己卻在這最關鍵的一環裡,掉了鏈子。
這不僅是這一浪失敗,要是這裡沒能處理好釀成災禍,他將為此承擔起滔天的因果反噬。
譚文彬開口道:“好像先前就出現過這樣的情況,上次他們結印下咒再將咒力分散回落到各自身上後,草杠就裂過,我還以為是熊善見事情已經結束,自己中斷了術法。”
熊善:“我……我當時以為是我累了。”
其實,第一隊編織出去時,他就已全神貫注,絲毫不敢留力,是想打開一個開門紅的。
李追遠:“換一隊。”
本地趕屍人隊伍,進入宮殿。
在入口處,下蹲,側杠,一個不可直視者出來,上去。
起身。
“啪!”“砰!”
竹杠崩斷,抬杠的兩具屍體直接炸裂。
其實,單以短時間效果來看,熊善編織出的稻草趕屍人,質量比本地的還要好些,承載力度也更強。
“哈哈哈哈哈!!!”
解順安發出了笑聲。
“知道為什麼不行麼,因為最後一次,最後一次結印下咒,到臨界點了,他們,他們已經完全抬不動了!
我贏了,最終還是我贏了!
是我最後揮舞的那次令旗,突破了臨界點,你白忙活了,徹底白忙活了,哈哈哈!”
李追遠閉上了眼。
梨花馬上站出來開口道:“我和我丈夫親自去抬!”
少年不語。
譚文彬開口道:“杠子不夠承載力。”
梨花:“我們可以用抱的!”
熊善拉住了自己的妻子,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了。
梨花甩開丈夫的手,說道:“乾嘛,我不怕死!”
婦人聲音已經尖銳,她是完全因焦急失了分寸,一旦這裡的事沒處理好,她的兒子也將被牽連完蛋啊!
譚文彬:“都不可直視了,你還想去親手觸碰。”
梨花:“……”
熊善立刻將自己妻子按了回去,無奈道:“就算能抱起來,我們也可以抱著進陣法裡燒,但你能被燒死幾次?”
梨花聞言,失魂落魄地跪坐在了地上。
解順安繼續嚷嚷道:“怎麼了,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說話啊,你不是很厲害麼,現在怎麼不吭聲了?
這場天災,終究是要爆發的,那些該為我陪葬的人,一個都不會少,都得死,都得死!”
李追遠睜開了眼。
此時,他的眼睛裡已是一片深紅色,視線中全是紅通通的,隻能隱約看見一些模糊的影子。
他剛剛回憶了與不可直視者的所有接觸,著重於宴會廳和宮殿處的一些細節。
譚文彬和潤生他們搬運不可直視者時,因為無法睜眼進入宴會廳,所以乾脆每次就在門口像卸水泥那樣卸貨,那些不可直視者就自己根據侍女宦官的指引,或爬或滾向自己的座位。
宮殿門口,每次接送時,那些不可直視者,其實都是自己走著排隊出來的。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其實是能自己移動的。
就像是譚文彬對自己所說的,這裡大部分宦官侍女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隻有那些大宦官和老嬤嬤,才曉得自己是已死之人。
可即使如此,哪怕是譚文彬的乾爹,也無法具體思考“今夕是何年”這種事。
所以,那群不可直視者之所以還要一趟趟用趕屍人來接送他們,讓他們腳不沾地,並不是說他們無法真的觸碰地麵,而是因為他們作為倀的存在,有著局限性。
既然現在沒辦法運送他們去陣法,那就隻能讓他們……
李追遠:“潤生哥,放我下來。”
“好。”潤生彎下腰,少年從其身上滑落。
“潤生哥,你們去宴會廳,把那座雕像,搬到這裡來,要快。”
“明白!”
“明白!”
除了陰萌外,所有人都去了,包括熊善和梨花,雖然他們夫妻倆不知道這麼做的原因,但至少現在又有事可以做了。
陰萌掏出紙巾,來幫李追遠擦拭眼角繼續流出的血。
雕像其實不沉,潤生一個人都可以環抱過來,這麼多人一起去,那速度就更快了。
很快,秦戡的雕像就被搬運到了這裡。
解順安嘲諷道:“怎麼,你現在開始學我,開始擺死人牌位了?哈哈,我告訴你,省省吧,沒用的,死了這條心吧你!”
李追遠伸手向前一指:“搬去宮殿門口。”
“我們來,讓我們來!”
熊善和梨花閉著眼,將雕像搬到了宮殿門口。
“你們出來吧。”李追遠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向裡走去。
熊善和梨花閉著眼出去了。
越靠近宮殿,那裡破縫越多,臨至殿門口時,其實就能看見裡麵整齊站著的不可直視者了,隻不過他們都側對著大門方向,也就是側對著自己。
李追遠走到了這裡,他現在雙目赤紅,無限接近於瞎,反倒是不用再顧忌看不看得見了。
少年站在雕像身前,麵朝著宮殿門口。
幾次欲張嘴卻又抿了抿嘴唇止住。
冷汗,自他額頭上不斷流淌下來,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他很難受。
就像阿璃離開家見到人群如見鬼怪一般,少年如果是表演時毫無問題,可麵對除特定幾個人,去對外界在不表演的前提下動用真實情感時,就會無比痛苦煎熬。
尤其是,這次還要一次性麵對這麼多人,哪怕,他們都是死人,可他們,依舊保留著部分自我意識,嚴格意義上,也算是“活的”。
李追遠身體顫抖地緩緩蹲下,雙手撐著地麵。
汗珠混合著眼睛裡流出的鮮血,不斷滴落在地。
外麵的人看著他,但沒人敢上前,除了依舊在狂吠的解順安外,甚至沒人敢發聲。
熊善和梨花在祈禱奇跡發生,江水保佑。
譚文彬潤生他們不相信有奇跡,但他們清楚,當小遠哥站到那裡去時,事情肯定能得到解決,他們擔心小遠哥的身體,能不能支撐得住。
“嘶……嘶……額……”
李追遠腦海中閃現出很多個畫麵,有自己入門禮上的,有自己和阿璃手牽手的,有自己接受太爺遞給自己零花錢時的,有自己在阿璃夢中,看著供桌上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龜裂牌位。
最後,定格在桃樹下曾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小心天道親手扒了你身上的這張人皮。”
李追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的人皮,還輪不到彆人來扒。
有些事,就是自己的責任,無論任何情況下,他都無法逃避。
少年艱難地重新站起身,再次站在了這座雕像前,麵朝著宮殿內。
李追遠挺起胸膛雖然很是緩慢一頓一頓,卻仍是無比認真地,對著宮殿內的所有不可直視者,對著當年為了鎮壓將軍而戰死的老天門四家先人們,行起了秦家門禮!
哪怕是在自己的入門儀式上,李追遠都未曾料到,這套門禮,有一天竟會變得如此沉重。
不過,這套門禮越行到後麵,少年的動作也就開始越流暢,整個人的氣勢,也在逐漸提起,蓬勃而出。
連帶著身後那座雕像,似也在此時輕輕搖晃,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光芒。
宮殿內,原本全部側對著少年的不可直視者們,緩緩轉過身,集體麵朝向少年。
宮殿中心處的巨坑內,棺材蓋崩開。
趕屍道人在無人操控的前提下,再次站起。
這一刻,他眼睛裡綠光閃爍,兩個人的靈魂雖在同一具身體裡,卻同時追憶起了曾經那位相同的故人。
行禮完畢。
李追遠抬起頭,已無法視物的雙眸中,流露出肅穆。
少年的聲音響起,落於宮殿門前,環繞整座宮內。
“龍王秦家當代唯一傳人,李追遠。
厚顏鬥膽,
請諸位,
為正道、為蒼生,
於今日,
再次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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