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佐婭快要失去耐心,準備讓安妮關掉新聞時,一條簡短的、看似不起眼的社會新聞插了進來。
“……下麵播報一則失蹤人口協查通告。”
主播的語氣變得稍微嚴肅了一些,“伊斯蘭堡警方近日接到報案,一名在當地一家跨國貿易公司‘絲路駝鈴’擔任安全主管的男子,德米特裡·奧爾洛夫,於兩日前離奇失蹤,目前下落不明。據公司負責人稱,奧爾洛夫先生近期並無異常,失蹤前也未留下任何信息。警方已立案調查,呼籲任何知情者提供線索。”
屏幕下方打出了失蹤者的基本信息:德米特裡·奧爾洛夫,男,44歲,俄羅斯籍。
同時旁邊配了一張看起來像是從工作證上截取的照片——
一個麵容冷峻、剃著短發、眼神銳利、帶著幾分戾氣的東斯拉夫麵孔男性。
新聞主播繼續用平穩的語速介紹道:
“據悉,這位奧爾洛夫先生背景較為特殊。他早年曾在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特種部門服役,後因傷退役。此後多年在中非、東歐等地區從事私人軍事安保工作。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後,他輾轉來到巴基斯坦,憑借其豐富的安保經驗,受雇於‘絲路駝鈴’貿易公司,主要負責保護該公司位於伊斯蘭堡及周邊地區的昂貴倉儲設施和運輸車隊……”
畫麵切換到了一段顯然是事先錄製好的、對“絲路駝鈴”公司老板的采訪。
老板是一個看起來憂心忡忡的中東裔男子,他對著話筒說道:
“……奧爾洛夫先生是非常專業的專家,他的失蹤對我們公司是巨大損失!現在的治安情況……唉,你們也知道的!我已經投入了大量資金加強安保,但如果連奧爾洛夫先生這樣的專業人士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我的財產,我的員工安全,誰來保障?這生意還怎麼做下去?尤其是在這種艱難的戰爭時期!我希望警方能儘快破案,給我,也給所有在這裡投資經商的人一個交代!”
采訪很短,畫麵很快又切回到演播室,主播繼續說道:
“……本台記者也采訪了警方負責人士。警方表示,目前案件仍在調查初期,不便透露更多細節,但確認正在通過調取城市監控網絡等方式,全力追查奧爾洛夫先生最後的行蹤軌跡……”
新聞很快跳到了下一條關於城市供水的消息。
車廂內,短暫的沉默籠罩了兩人。
一個前fsb軍官……
在巴基斯坦擔任安保主管……
離奇失蹤……
佐婭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先前因為無聊而渙散的注意力瞬間重新高度集中起來。
一種敏銳的、屬於獵人的直覺,讓她感覺這條看似普通的社會新聞背後,似乎隱藏著某種不尋常的意味。
“安妮,”佐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先彆管交通了。繼續查酒店的監控,重點看有沒有符合這個‘德米特裡·奧爾洛夫’特征的人出現,尤其是地下停車場和17層走廊附近的時間段!”
安妮立刻明白了佐婭的意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切回監控畫麵,雙手在屏幕上快速操作,將監控錄像的快進速度調整到可分辨細節的極限,目光如炬地掃描著每一個出現的人影。
而佐婭則迅速拿起了自己的加密電子終端,手指飛快地滑動,調取了出發前由彼得羅夫將軍授權、她在終端本地存儲的、關於瓦西裡·彼得連科的所有背景資料和檔案圖片。海量的信息在她眼前閃過:
服役記錄、受訓成績、任務報告、以及……無數張照片。
她看得極其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張可能包含信息的圖片。
從瓦西裡青年時代在訓練營的青澀,到後來加入阿爾法後的冷峻,再到一次次任務後留下的、帶著硝煙和血痕的合影……
突然!
她的手指猛地停在了一張照片上!
這張照片的拍攝背景極其慘烈——
殘垣斷壁,硝煙彌漫,遠處一棟被炸得隻剩骨架的樓房樓頂,一麵殘破的俄羅斯國旗在焦糊味的空氣中勉強飄揚。
照片前景,是七八個渾身沾滿血汙和塵土、穿著破碎作戰服的阿爾法隊員。
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臉上寫滿了疲憊、慶幸和未散的殺意。
當時還是少校的彼得羅夫坐在中間,手裡抱著一支被打得燙手的步槍,眼神如同西伯利亞的寒冰,即使透過照片也能感受到那股冷冽的殺氣。
而在他身後,靠邊緣的位置,兩個同樣狼狽不堪的隊員正互相摟著肩膀。
其中一個,側著臉,對著鏡頭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有些扭曲的笑容——
正是年輕許多的瓦西裡·彼得連科。
他的眼神中還帶著年輕人的銳氣和一絲狂放。
而被他摟著肩膀的那個隊員……
佐婭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個人同樣滿身血汙,低著頭,似乎正在檢查自己手臂上的一道傷口,或者隻是在躲避鏡頭。
他沒有看鏡頭,大半張臉被陰影和汙垢所遮掩,但那個側臉的輪廓、那矮壯結實的身形、那微微凸起的眉骨和那道從眉骨延伸到太陽穴的、即使模糊也能辨認出的陳舊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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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婭猛地將終端屏幕轉向安妮,手指死死地點在那個低頭隊員的身上,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
“安妮!看這個人!看這張照片!巴赫穆特,2023年!彼得羅夫的隊伍!”
安妮聞聲立刻轉過頭,霧灰色的眼眸聚焦在終端屏幕上。
她仔細看著那張充滿戰爭痕跡的老照片,目光掠過彼得羅夫,掠過瓦西裡,最終定格在那個低著頭的、麵容模糊的隊員身上。
“放大!麵部增強!”
安妮急促地說道。
佐婭立刻操作終端,利用內置的圖像處理軟件,對那個區域進行放大和銳化處理。
像素變得有些模糊,但那個男人的麵部特征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那道疤痕,那個鼻梁的弧度,那個下巴的線條……
安妮的呼吸也微微急促起來,她飛快地瞥了一眼剛才新聞畫麵裡那個“德米特裡·奧爾洛夫”的工作證截圖她剛才順手截屏了),然後又猛地轉回頭,死死盯著終端屏幕上那個經過增強的、低著頭的隊員的臉!
儘管角度不同,一張年輕充滿戾氣,一張曆經風霜略顯滄桑,但那張臉的骨骼結構、那道標誌性的疤痕……
尤其是那雙即使低著頭也隱約透出的、狼一樣凶狠的眼神……
“像……太像了……”
安妮喃喃自語,灰色的眼眸中充滿了震驚,“難道……這個失蹤的德米特裡·奧爾洛夫……就是照片裡這個人?!他和瓦西裡……曾經是戰友?!在巴赫穆特一起打過仗?!”
車廂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停滯的車流,喧鬨的喇叭聲,窗外悶熱的夜色……這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她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張塵封的戰地合影和那條突如其來的失蹤新聞上!
一個驚人的、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想,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劈開了之前的所有迷霧和僵局!
瓦西裡的“金蟬脫殼”……
那具被濃鹽酸毀容的、符合“俄羅斯裔中年男性”特征的屍體……
那個恰好在此刻離奇失蹤的、擁有fsb和雇傭兵背景、甚至可能和瓦西裡是舊識的安保主管德米特裡·奧爾洛夫……
這一切,難道僅僅是巧合?!
佐婭和安妮猛地抬起頭,目光在空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兩人的眼中,都燃燒著同樣的震驚、興奮和一種豁然開朗的銳利光芒!
“快!”
佐婭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命令,“查!查這個德米特裡·奧爾洛夫的一切。他的公司地址!他的住處!他常去的地方!他失蹤前的所有行蹤!還有那家‘絲路駝鈴’貿易公司的背景!立刻!”
“明白!”
安妮沒有任何遲疑,雙手立刻在車載電腦和她的加密終端上飛快操作起來,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
之前的疲憊和煩躁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發現關鍵線索後的極度亢奮和專注!
窗外,車流依舊停滯,但車廂內,一場新的、目標更加明確的追獵,已經以驚人的速度重新啟動。
那張來自巴赫穆特戰場的舊合影,仿佛一把塵封已久的鑰匙,正在緩緩插入眼前這座迷局最核心的鎖孔!
佐婭感覺自己的眼皮像是灌了鉛,連續的高強度追蹤、精神緊繃、以及酒店那令人作嘔的酸霧帶來的後遺症,讓疲憊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
她猛地晃了晃頭,試圖驅散腦中的混沌,隨即從隨身攜帶的戰術腰包裡摸索出一個小巧的金屬噴霧瓶——
高純度軍用腎上腺素氣霧劑。
她毫不猶豫地對著口腔快速按壓了兩下。
刺鼻的、帶著奇異苦味的冰冷噴霧瞬間湧入喉嚨,如同一道凜冽的電流,迅速竄遍四肢百骸。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隨即開始瘋狂地擂動,將富含氧氣的血液泵入大腦。疲憊感如同被疾風吹散的薄霧,瞬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亢奮的清醒和極度敏銳的感官放大。
窗外嘈雜的喇叭聲變得異常清晰,儀表盤上指示燈的光芒顯得格外刺眼,甚至連空調出風口送出的冷氣拂過皮膚的感覺都變得格外分明。
“呼……”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藍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冰焰般的光芒,再次聚焦到車載屏幕上那枯燥乏味的酒店監控畫麵上。
旁邊的安妮則展現出另一種對抗焦慮的方式。
她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精致的皮質化妝包,對著遮陽板背後的小鏡子,開始一絲不苟地補妝。
她用粉餅輕輕按壓著鼻翼兩側因為悶熱而微微泛油的區域,然後用一支裸色唇膏細致地勾勒著唇線。
她的動作舒緩、優雅,仿佛此刻並非被困在危機四伏的異國街頭,而是身處奧斯陸某間安靜的咖啡廳。
隻有她那雙偶爾瞥向車外後視鏡、如同雷達般掃視周圍的霧灰色眼眸,泄露了她內心深處的警惕。
車廂內,兩種截然不同的緊張感在無聲地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