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裡的火焰舔著鬆柴,將艾莉森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滿牆泛黃的照片上。她指尖劃過一張十年前的聖誕合影——那時盧卡斯還沒蓄起絡腮胡,穿著可笑的麋鹿毛衣,正把聖誕帽扣在她頭上,背景裡的聖誕樹頂星亮得晃眼。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屏幕彈出盧卡斯的消息:“聖誕夜老地方見?”
艾莉森盯著那行字,視線落在桌角那碗凝結著油花的白粥上。三天前她發著高燒躺在床上,是樓下便利店老板娘敲開她的門,把這碗還冒著熱氣的粥放在玄關。而那時,她剛在朋友圈刷到盧卡斯在滑雪場的定位,配文是“和兄弟們的聖誕狂歡”。
“好啊。”她回了消息,把空碗扔進垃圾桶時,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公寓裡格外刺耳。
麋鹿酒吧的玻璃窗蒙著白汽,盧卡斯靠在吧台前搖晃著威士忌杯,看到艾莉森進來時眼睛亮了亮。他今天穿了件駝色大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燈光下閃著冷光。
“你還是老樣子,”他起身擁抱她,香水味裡混著雪茄的氣息,“大學時你總說聖誕夜要喝熱可可。”
艾莉森接過侍應生遞來的熱飲,指尖觸到馬克杯的溫度,忽然想起大三那年她急性闌尾炎發作,是盧卡斯背著她在雪地裡跑了三條街,羽絨服後背全濕透了,嘴裡還罵罵咧咧:“艾莉森你要是敢死在聖誕夜,我就把你藏在聖誕樹底當裝飾。”
“聽說你公司最近在競標城東那塊地?”盧卡斯的話把她拽回現實,他轉動著戒指,“我叔叔在城建局,或許能幫上忙。”
艾莉森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她的小型設計工作室確實在爭取那個項目,可盧卡斯從未主動問過她的近況。她看著他眼底閃爍的精明,忽然明白這頓聖誕晚餐不是敘舊,而是一場帶著標價的社交。
午夜的雪下得急,兩人並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盧卡斯的賓利停在三個街區外,他說想走走回憶青春,腳踩在積雪裡發出咯吱聲。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圖書館通宵嗎?你為了趕設計稿,把熱咖啡灑在我論文上。”盧卡斯笑著踢飛腳邊的雪塊,“後來你哭著說要賠我,結果把自己的獎學金分了我一半。”
艾莉森的喉頭發緊。她當然記得,可她更記得上個月,她請盧卡斯幫忙看一份合同漏洞,他說忙得抽不開身,轉頭卻在朋友圈曬出和新合夥人的高爾夫合影。
“那塊地的事……”她試探著開口。
盧卡斯突然停下腳步,雪落在他睫毛上:“艾莉森,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對不對?”他從大衣內袋掏出個絲絨盒子,“我準備向蘇珊求婚了,她父親是城建局局長。”
雪花落在艾莉森的熱可可杯上,瞬間融化成水。她看著盧卡斯期待的眼神,忽然想起便利店老板娘說的話:“小姑娘,真正的朋友不是節日裡的祝福,是你發燒時願意繞路送碗粥的人。”
回到公寓時,門縫裡塞著張便簽,是便利店老板娘寫的:“看你這幾天沒出門,熬了鍋海鮮粥放你門口,熱一熱再吃。”
艾莉森捧著保溫桶站在窗前,看到盧卡斯的賓利正緩緩駛離。手機收到他的消息:“等我好消息,拿下項目分你三成利潤。”她沒回複,點開朋友圈刪除了所有和盧卡斯的合照,隻留下一張十年前的聖誕夜景——那時他們擠在出租屋裡分吃一碗泡麵,窗外的星星亮得像撒了把碎鑽。
熱粥的香氣漫滿房間時,門鈴響了。打開門,是住在對門的老太太,手裡端著盤剛烤好的薑餅人:“我孫女說你一個人過節,這是她做的,不太好看但味道還行。”
艾莉森接過盤子,看著老人鬢角的白霜,突然想起盧卡斯曾說過:“那些底層人能幫你什麼?維係人脈才是成年人的生存法則。”
壁爐裡的火漸漸熄滅,她舀起一勺粥送進嘴裡,溫熱的暖流從喉嚨淌到心底。手機在這時震動,是盧卡斯發來的聖誕祝福,後麵跟著個轉賬二維碼。艾莉森笑了笑,把手機調成靜音,轉身將薑餅人擺在窗台,雪光映在糖霜上,像落了層星星。
淩晨兩點,敲門聲突然響起。艾莉森握著平底鍋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到盧卡斯站在外麵,大衣上落滿積雪,頭發淩亂得像被狂風卷過。
“艾莉森,開門!”他的聲音帶著酒氣和慌亂,“蘇珊父親被雙規了,項目黃了……”
艾莉森沒有動。她看著盧卡斯在門外失態地踱步,突然想起大三那年雪夜,他背著她衝進急診室時,嘴裡喊的是“醫生快救她”,而不是“這會影響我考試”。
“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盧卡斯開始砸門,“你不能見死不救!”
保溫桶裡的粥還剩小半碗,艾莉森把它倒進洗碗池。水流聲裡,她仿佛聽見十年前的自己對盧卡斯說:“朋友就是就算你把咖啡灑在我論文上,我還是願意分你一半獎學金。”
隻是有些友情,早在一次次忽視和算計裡,被寒冬凍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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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還在下,艾莉森關掉客廳的燈,回到臥室翻開速寫本。月光透過窗戶落在紙上,她畫了個冒著熱氣的粥碗,旁邊寫著:真正的溫暖,從不需要等到聖誕夜。
窗外的敲門聲不知何時停了,隻有雪花落在玻璃上的輕響,像一首無聲的安魂曲,為那些在利益裡死去的友情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