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安達總督府的百葉窗半開著,陽光斜斜地照在葡萄牙總督曼努埃爾·德·阿爾梅達的辦公桌上。桌上攤著安哥拉的棉花出口報表,簽字欄旁邊已經有了英國高級專員亞瑟·哈丁的簽名,龍飛鳳舞的花體字幾乎蓋過了“葡萄牙共和國”的印章。
“哈丁專員又把出口配額改了。”阿爾梅達對著秘書若澤·席爾瓦歎氣,指節叩著報表上的數字,“我們跟南洋聯邦簽好的五千噸棉花,他硬是砍掉兩千噸,說要優先供應印度帝國的紡織廠——喬治亞公爵給的價格明明比陳德康副黨首低。”
席爾瓦抱著一摞文件進來,最上麵是英國海軍部的指令:“專員說,這是霍華德伯爵的意思。葡萄牙海軍的燃油還靠英國供應,要是不聽話,下個月的配額就減半。”他壓低聲音,“昨天裡斯本又換內閣了,這是今年第五次,新上任的總理阿方索·科斯塔連安哥拉在非洲哪個位置都分不清,根本沒空管我們。”
阿爾梅達抓起紙令,紙張邊緣被捏出褶皺。指令要求安哥拉的鐵路公司立刻修一條支線,從羅安達到莫桑比克的貝拉港,費用由葡萄牙殖民政府承擔,收益歸英國東非公司。“我們哪來的錢?”他把指令扔在桌上,“黃金集團上個月剛催過債,用安哥拉的鑽石礦做的抵押,大衛·陳·斯坦利的利息已經漲到月息一分二了。”
這時,門被推開,哈丁專員帶著兩個英國軍官走進來。他穿著白色熱帶製服,腰間的皮帶扣閃著金亮的光,上麵刻著英國王室的徽記。“總督閣下,鐵路支線的圖紙出來了。”他把一卷圖紙扔在阿爾梅達麵前,“印度帝國的工程師下周就到,用波斯灣的石油抵他們的工錢——福爾摩斯侯爵說,這是‘帝國間的互助’。”
阿爾梅達看著圖紙上彎彎曲曲的鐵路線,正好穿過安哥拉最肥沃的可可種植園:“那裡是我們的經濟支柱,毀了種植園,老百姓吃什麼?”
“讓他們去挖礦。”哈丁指著地圖上的鑽石礦區,“聯合帝國的南洋黨不是在找鑽石嗎?陳德康副黨首願意用橡膠換,一噸橡膠換一克拉鑽石,很劃算。”他突然拍了拍阿爾梅達的肩膀,“彆跟錢過不去,總督。裡斯本的內閣連自己的工資都發不出,誰會管安哥拉人的死活?”
席爾瓦悄悄遞來一張紙條,上麵是剛收到的電報:莫桑比克總督安東尼奧·薩拉查跟那個葡萄牙獨裁者同名不同人)被英國專員要求交出軍隊指揮權,理由是“剿匪需要統一調度”。薩拉查拒絕後,英國海軍立刻封鎖了莫桑比克的港口,說要“檢查走私”。
“他們連軍隊都要拿走?”阿爾梅達的聲音發顫,“1808年的《英葡條約》隻說海軍指揮權歸英國,沒說陸軍也要聽他們的!”
“條約可以‘靈活解釋’。”哈丁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文件,“這是英國議會剛通過的《非洲殖民地管理法案》,說為了‘打擊奴隸貿易’,英國專員有權接管葡萄牙殖民地的治安部隊。斯科特勳爵的陸軍部已經派了一個營過來,明天就到羅安達。”
阿爾梅達突然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我要向裡斯本抗議!”
“抗議?”哈丁笑了,“你覺得阿方索·科斯塔敢得罪英國嗎?他的內閣能撐過這個月就算不錯了。上周他還發電報來,問能不能用莫桑比克的紅木換英國的麵粉,老百姓快餓死了。”他把一份貿易協議推過來,“簽字吧,把安哥拉的漁業權讓給英國公司五十年,他們就給裡斯本運一萬袋麵粉,用格陵蘭島的冰塊保鮮。”
當天下午,阿爾梅達召集了安哥拉的葡萄牙官員開會。會議室裡煙霧繚繞,每個人麵前的咖啡杯都空著——英國控股的羅安達咖啡公司剛宣布漲價,說是“運輸成本增加”,其實是把咖啡豆優先賣給了聯合帝國的南方黨,周伯宜黨首的魔都咖啡館給的價格更高。
“我們不能再退讓了。”財政官路易斯·門德斯拍著桌子,“上個月的稅收,有七成被英國專員以‘行政費’的名義劃走,我們連公務員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了。再這樣下去,安哥拉就不是葡萄牙的了。”
“那又能怎麼辦?”警察局長歎氣,“英國的軍艦就在羅安達港外,他們的陸戰隊昨天還在演習,坦克直接開到了總督府門口。裡斯本發來電報,隻說‘儘量配合’,連一句硬氣話都沒有。”
阿爾梅達看著窗外,英國國旗在總督府對麵的旗杆上飄揚,比葡萄牙國旗高了整整一截。“我收到消息,南洋黨在安哥拉邊境的納米比亞有商站。”他突然說,“陳德康副黨首願意幫我們運糧食,用安哥拉的棉花抵賬,不經過英國的港口。”
門德斯眼睛一亮:“真的?南洋聯邦的貨船能避開英國海軍嗎?”
“他們有偽裝成漁船的貨船,”阿爾梅達壓低聲音,“林建斌副黨首在莫桑比克海峽有走私通道,南方黨和南洋黨雖然不對付,但在賺錢這件事上很齊心。”他掏出一張紙條,“這是陳德康的聯係方式,用密碼發報,就說我們願意用三噸棉花換一噸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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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還沒結束,哈丁專員的副官就闖進來,手裡舉著一份布告:“專員命令,從明天起,安哥拉所有的出口貨物必須由英國公司代理,包括和聯合帝國的貿易。違者沒收貨物,還要罰款。”
布告上的印章是英國非洲殖民地部的,蓋在葡萄牙殖民政府的印章上麵,像一塊難看的補丁。阿爾梅達看著布告,突然覺得嘴裡發苦——他知道,這條命令一旦執行,南洋黨的糧食通道就斷了,安哥拉人真的隻能靠英國的麵粉活命了。
晚上,阿爾梅達在辦公室裡踱步。席爾瓦送來裡斯本的新電報,阿方索·科斯塔內閣又倒了,現在是海軍大臣若澤·席爾瓦·平托臨時掌權。電報裡隻有一句話:“一切聽英國專員的安排,確保殖民地穩定。”
“穩定?”阿爾梅達把電報揉成一團,“這是賣國!”他走到保險櫃前,打開櫃門,裡麵藏著一份秘密協議——幾年前和德國簽訂的,德國願意提供武器和貸款,條件是安哥拉的鐵路用克虜伯的鐵軌。但現在,他連把協議送出去的勇氣都沒有,英國的情報人員無處不在,上周一個親德的商人剛被“查出走私”,關進了英國的監獄。
哈丁專員的晚宴請柬放在桌上,燙金的字寫著“慶祝英葡合作十周年”。阿爾梅達拿起請柬,突然想起父親說過,他年輕時安哥拉的港口裡全是葡萄牙的商船,現在停著的都是英國和聯合帝國的船,英國的運棉花,南洋黨的運橡膠,葡萄牙的船隻能在近海打漁。
“總督閣下,英國軍官來了,催您去赴宴。”席爾瓦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阿爾梅達深吸一口氣,把那份德國協議鎖回保險櫃。他知道,今晚的宴會上,他又要在哈丁專員的要求下,在某份文件上簽字,也許是出讓某個礦區,也許是同意英國公司壟斷安哥拉的木材貿易。而裡斯本的內閣,隻會在電報裡說“同意”。
走出辦公室時,他看見院子裡的葡萄牙國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旗角上有個破洞,是上個月英國士兵演習時不小心打穿的,一直沒人修補。阿爾梅達突然覺得,這麵國旗就像現在的葡萄牙,破破爛爛,連自己的命運都做不了主。
莫桑比克的消息傳來時,阿爾梅達正在宴會上給哈丁專員敬酒。薩拉查總督拒絕交出軍隊指揮權,被英國專員軟禁了,現在由英國軍官代理莫桑比克的政務。哈丁聽到消息時,舉起酒杯對阿爾梅達說:“看,識時務者為俊傑。”
阿爾梅達舉起酒杯,酒液晃得像安哥拉的命運。他知道,下一個可能就是自己,但他無能為力。裡斯本的內閣換得比翻書還快,誰都沒空管殖民地的死活,而英國專員手裡有槍有船,還有聯合帝國某些黨派的“商業合作”做掩護,他能做的,也許隻有在文件上簽字時,儘量讓自己的手不抖得太厲害。
宴會上的樂隊在演奏英國國歌,阿爾梅達聽著那陌生的旋律,突然想起了葡萄牙的國歌。他已經很久沒聽過了,也許在安哥拉,這首曲子早就沒人會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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