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常休息和議政的地方!怎麼他能待,荀子不能待?
扶蘇小跑到嬴政身邊,拽著他的袖子討好的笑了笑,“阿父,我們去章台宮吧,那麼更正式。”
嬴政更心酸了,章台宮是正經處理政務的場所,當初要不是扶蘇小,為了方便養他,他也不會將大半政務挪到更靠近興樂宮的聽政殿。
合著他為了扶蘇搬過來,扶蘇要為著荀子搬回去?
“阿父~”
嬴政冷著臉不說話,換一般人該跪下請罪了,而扶蘇毫無這個意識,依舊扯著他的衣袖撒嬌。
一旁的荀子看戲看得津津有味,他也是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能當回褒姒,真是魅力不減當年啊!
嬴政伸出手不高興的輕輕捏了捏扶蘇的臉頰,“下不為例。”
“好咧!下次我提前說!”
扶蘇應的飛快,嬴政無奈的搖搖頭,卻還是配合的在他的催促下起身,看得荀子更是樂嗬嗬的,秦王啊秦王,他突然就理解了韓非為什麼會寫出那篇諫論了。
……
章台宮的陽光斜斜地灑在青玉地磚上,將蒲團上的兩人鍍上一層金邊。
荀子和扶蘇,一老一少相對而坐,侃侃而談。
上首坐著的是秦王,兩側是收到消息不請自來的大臣們,從李斯、韓非到蒙驁、王翦,從張良、蒙毅到劉季、蕭何……
總之,原本一場普普通通的談話在秦王的默許下,變成了這樣隨性卻又隆重的論道場麵。
扶蘇心大,荀子心寬,兩人都不介意,旁若無人的聊著。
“先生說‘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又說‘製天而用之’——”扶蘇晃著肉乎乎的小手,以往總是飛揚的眉眼此刻格外沉靜,他指向殿外隨風擺動的旌旗,“可天在上,人在下,到底要如何‘製’呢?人該如何和天爭呢?”
旁觀的眾人呼吸一滯,下意識望向扶蘇稚嫩的麵龐,見他清澈的瞳孔裡隻有求知的渴望,不似憶起任何關於“天命”的忌諱,緊繃的脊背才微微放鬆。
緊接著,數十道目光又齊刷刷轉向荀子,即便早已做好了“和天爭”的準備,但心底不是沒有疑慮的。
荀子撫須的動作未停,灰白的長眉下眸光溫潤如古玉:“老夫的見解,不過是萬千星火之一。若能為長公子、為秦國點亮前路,便不枉此行。”
他抬手示意侍從捧來沙盤,指尖劃過山巒模型,“所謂‘製天’,非與天道對抗,而是‘循其規,用其利’。”
扶蘇突然出聲打斷:“即使天不眷人?”
荀子朗聲大笑:“刀耕火種至今,天何曾眷人?我們如今所穿所住,所行所食,無一不是人之智。”
扶蘇頷首。
【好了,確定了,我倆是一派的。】
荀子笑容更大了,接上之前的話題,繼續說道:“就像這渭水,”他沾了清水,在沙盤上畫出蜿蜒的河道,“汛期泛濫時,人若築堤疏渠,便是‘製’;冬日水淺時,人若鑿渠引水,亦是‘製’。”
荀子抬眸,看著扶蘇清澈的眼眸,和他身後秦王冷峻中透著關切的目光對上,笑容更深了,“但比治水更難的,是治人。人心若散,縱有千般巧計,也難成一事。”
“昔年大禹治水,靠的是萬民同心;商君變法,憑的是舉國信法。若能將人心聚作利劍,再借天時地利,何愁江河不可渡,山嶽不可移?”
“與天爭,一人不足,十人;十人不足,百人;百人不足,萬人;萬人不足,千萬人又如何?”
扶蘇的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過,但此刻無人注意到。
“先生曾言秦國應該王霸兼用,那何為王道,何為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