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執收起了四枚銅板,章詢此時就疑惑了,問道:“我誤會了?”
“不然呢?”韓執此時就問道:“你怎麼會那麼以為?你的想象力有點太過於豐富了吧。”
“但是您作為一個四品少卿,怎麼身上就四枚銅板?”章詢此時就問道,“還要數著這些銅板,像是在打算著什麼......”
“然後上次的時候,瞧見韓少卿在家裡吃的是豬肉......”
“我就是在算,今天該給高內買些什麼零嘴而已。”韓執笑了笑,道:“我家沒有問題的,確實是勳貴富家,而且豬肉為什麼不能吃?誰說的吃豬肉就是窮啊?”
章詢頓時啞然,韓執繼續笑著說道:“我們家不窮,恰恰相反——很有錢。好歹我家大人也是扶平伯啊。隻不過我的月俸可都是上交的,這四枚銅板,都是找自家貼身侍女借來的。”
“就隻是......為了給蘇令人買東西吃?”章詢此時就問了。
“對,就隻是為了給高內買東西吃。”韓執點點頭,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此刻韓執掌心的四枚銅錢叮當相碰,哪像個出身勳貴的大理寺少卿,倒像個在市井裡為娘子攢零嘴錢的尋常夫君。
章詢最後也是笑了笑,道:“原來如此,倒是屬下的不是了,還望韓少卿恕罪。”
“不知者無罪,”韓執笑著拍了拍他,道:“章詢,我現在以尋常朋友的身份,告訴你一個道理——哪怕你比我年長,但是這個道理,你真的未必懂。”
“還請韓少卿賜教。”章詢一聽,立馬就嚴肅了起來。
“有錢的人,未必是個貪官汙吏,難道我家先生包老,難道家中不殷實嗎?難道他不夠公正嗎?而清貧的人,未必就是個公正好官。”
“你聽說過鑿壁偷光的匡衡嗎?難道他出身不夠貧苦嗎?那為何他卻是被後人說成一個貪官呢?你說說看?”
章詢答道:“是了!匡衡少時苦讀,官至丞相,卻因貪占封地被貶......”
“家境貧富,從來不是官德的標尺。”韓執此時就說道,“公者無私之謂也,平者無偏之謂也,為官者,心正則身正。”
“受教了。”章詢微微行禮。
“行了行了,我先走了,再不走就要被‘家法’伺候了。”韓執說著,就打算離開了。
“韓少卿慢走。”
......
回到家門口,蘇軫還是照例站在門口,雷打不動。大抵是因為韓執今天耽擱了一點,就有些心急地探出頭,看著街道的那一頭。
但是忽然,她感覺到身邊也有一個人,似乎和她一樣在看著同一個方向。她也沒有回頭,就是用手帕拂了一下身後之人,說道:
“軾兒彆鬨......”
但是剛剛說出口,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她能感覺到,身後的人是比自己高一點的,但是蘇軾可沒有這麼高。
她便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去,發現正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韓執。他此時似乎還沒察覺到蘇軫回眸,隻是就這麼伸著脖子,跟她一塊兒看著街道那頭。
蘇軫看到韓執一臉專注地也在朝街道那頭張望,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官人,何時回來的,可是讓妾身好等!”
“我在看八娘看的東西呀。”韓執笑了笑,答道。
“妾身在看官人,官人莫不是還要取出塊鏡子來,跟著妾身一塊兒看?”蘇軫此時故作嗔怪,抬起手帕,輕輕拍打了一下韓執的臉。
“八娘若是想看,”韓執輕輕拉著她,又是放了一小包路邊糕點在她手裡,“明日我便讓人在街角搭個望樓,讓你日日都能看見我從大理寺回來的身影。”
蘇軫接過那包糕點,又是嗔怪一句:“官人慣會打趣妾身,這望樓若是搭起來,旁人還以為我們家擺什麼闊呢。”
“先莫說妾身,母親那不得好好教訓官人一番?亦或是說——官人是想每日四枚銅板、四枚銅板地攢著這錢,然後給妾身搭一個?”
“也不是不行......”
蘇軫此時就輕輕踩了他一下,笑罵道:“這冤家,日日都是這般不省心,如此不知羞,反正有一日說與母親去,讓母親來管教官人。”
韓執被蘇軫踩了一腳,卻不惱,反而笑得愈發開懷,順勢拉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好好好,全聽八娘的,若母親要罰我,我便乖乖受罰,隻要八娘消氣就好。”
蘇軫和韓執回到了房間裡,放好了糕點,取來了毛巾,輕輕給他擦臉,然後問道:“官人今日下值,怎地比尋常晚了些許?可是大理寺裡遇到了什麼難事兒?”
“切莫瞞妾身,仔細妾身惱了去。”
似乎是怕韓執不說實話,順帶加了一句“威脅”的話。
韓執笑著接受蘇軫的擦臉,然後趁著她把毛巾放回水盆裡的空隙,答道:“沒什麼,隻是下值的時候,在門口蹲了一會兒,盤算著今日要給買什麼東西給你吃。”
“結果章主簿走出來,見我在那盤算著四個銅板,就以為我們家其實沒錢。我不得花些時間給人家解釋解釋嗎?”
蘇軫重新走到韓執身邊,佯裝生氣道:“官人這話說的,莫不是哄妾身呢?四個銅板還能讓章主簿誤會咱家沒錢了去,這裡頭定有隱情。官人若再不說實話,妾身可真要惱了。”
“確實如此,”韓執哭笑不得,道:“章主簿瞧我數銅板,又想起之前在咱家見著吃豬肉,便認定咱家清貧。我們家哪裡是清貧啊,分明是我月俸上交了好吧。”
蘇軫此時也是感覺好笑,最後就是嬌嗔了一句:“真是......官人你呀,行事總這般隨性,也難怪章主簿誤會。”
“快晚飯了,怎麼今日不見軾兒和轍兒呢?”韓執此時就問道,尋常這個時候,他們一個就跑著鬨來了,但是今天進門的時候,就是看不見這兩個小舅子。
蘇軫輕輕拍了拍大肚子,道:“倒也沒什麼,隻是見他們生性愛鬨,讓他們送玉汝回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