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整個大理寺監牢都很安靜,甚至連腳步聲都沒有。那個被堵了滿嘴稻草的商二代,此時已經昏過去了,獨留下三個清醒的。
那個招供了不少“勁爆”內容的胖子,此時就在瑟瑟發抖。而另外兩個牢房裡的商二代,則是在都在擔心何時會輪到自己。
韓執此時就抬起手,想點一點章詢,但是又收回來。如此反複,多次之後,他才開口問道:“應天府鹽倉每年官鹽配額有多少?能不能查?從戶部查還是從鹽鐵司查?”
“複韓少卿,”章詢開口回答了,“能查,但是戶部隻管最後收支。要仔細的鹽巴交易,要去鹽鐵司那裡,那裡的檔案最為清楚。”
韓執長長舒出一口氣,看了牢房裡的那四個商二代最後一眼,然後道:“我知道了,現在去查一下鹽鐵司的鹽巴交易,我去起奏折,告訴官家。”
歐陽修此時就連忙跟上去,道:“韓少卿,此時才剛剛查出東西,若是貿然地就去啟奏,就不怕打草驚蛇嗎?”
“怕什麼打草驚蛇?越府用寒門子弟的命填私鹽窟,劉沆在禮部公然賣官鬻爵,今天若再藏著掖著,明日他們就能把鹽鐵司的檔案全換成白紙!”
韓執說著,又是看向了那個牢房裡的胖子,驚得對方肥肉亂顫。
“章主簿!還不快去鹽鐵司?”韓執此時就指揮著,然後看向了歐陽修,道:“歐陽先生,您是今天剛到開封府,劉沆一行人估計還摸不準您的意圖。”
“我想讓您幫我辦一件事兒......”
歐陽修問:“何事?韓少卿但說無妨。”
“您能不能去諫院,幫我與我先生,說一說今天的事。”韓執說道,“若是他知道了這件事,應當就明白要做什麼了。”
“你的先生......”歐陽修愣了一下,連忙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包拯,當即道:“某這便去!”
......
申時,韓執此時就回到了家,蘇軫照例還在門口。他臨下馬車之前,先是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就下了馬車。
變臉——無縫切換。
蘇軾和蘇轍這個時候百無聊賴,自然也是跟著來到了蘇軫的身邊,見到了韓執後,先蘇軫一步喊出了:
“姊夫!”
韓執看到這兩個小東西,先是有些詫異——畢竟這兩個家夥平日裡活潑得很,今天居然乖乖地跟著蘇軫在門口候著他們。
“二位小舅子,今日怎麼有這般閒情逸致,跟著你們女兄在門口等我啊?”韓執看到他們兩個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心裡也是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但是他先不點破,就隻是把懷裡的餅子交給了蘇軫,等他們自己把事情說出來。
可惜,韓執的算盤落空了——蘇軫接過油紙包,指尖捏著還帶著餘溫的胡餅,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軾兒貪看案頭的禦賜策論書,碰倒了官人的堂硯,硯台摔碎了,碎塊兒潑了滿地。”
這麼一說,蘇軾的臉霎時就紅了。
“哪個堂硯?”韓執此時就緊張了,連忙問。
看著韓執這個緊張無比的樣子,蘇軾和蘇轍心裡都有些發怵,若是真的摔了那個不該摔的東西。隻怕姊夫不收拾他們,大人和母親都要收拾他們了!
什麼?
你問蘇軫為什麼不收拾他們?
噢——已經收拾過了。
不然這兩個少年還不會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側。
蘇軫答道:“就是官人先前科考時,日日用的那一個。”
韓執聽到這個,心裡才是鬆了口氣。但是蘇軾和蘇轍沒有經過太多的人情世故,也不知道韓執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便是連忙道:
“對不起姊夫!是我的不對,不應該貪看姊夫的書的!”
“對不起姊夫!我也應該注意著大兄的,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韓執伸出手,兩個小少年以為要被懲罰了,但是到來的卻不是疼不拉幾的“爆栗”,而是“捏捏”。
兩兄弟感覺到臉被捏住了,便是都抬起頭來,一臉......不對是兩臉緊張地看著韓執。蘇軾先行開口,道:“這都是我的錯!姊夫要罰就罰我吧!”
但是韓執還是那溫和的笑容,道:“不就是個硯台嘛,反正不是你家女兄送我的那個;也不是惠卿兄送我的那個,我乾嘛生氣?”
“再者說了,看你們兩個這般模樣,估計你們女兄已經替我教訓過你們了。”
韓執捏著兩個少年紅通通的臉頰輕輕搖晃,見他們緊繃的肩膀漸漸放鬆,才鬆開手。蘇軫本想著和韓執先在門口“親熱”一番的,但是這兩個弟弟不知道是膽小還是不解風情——
居然還站在原地不動!
“你們兩個,還不快去幫你們姊夫收拾收拾書房?怎地犯了錯,就讓錯留在那裡了?”蘇軫此時又好氣又好笑地,把這兩個弟弟給趕回去了。
這下子,門口就隻剩下韓執和蘇軫兩個人了。
蘇軫輕輕貼近韓執的胸口,輕聲道:“官人今日可是遇到了煩心事?方才在車上,官人沒有立刻下車,莫不是在‘變臉’?不讓妾身瞧出個明白?”
韓執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伸手將蘇軫鬢邊散落的發絲彆到耳後。
“八娘聰慧,官人我這什麼東西,都瞞不住你呀。”韓執也是低聲答道,感覺心裡很是不舒服,然後低聲說道:
“前段時間,那個私製度牒的張彥方案,現在牽扯到的可不僅僅是私製度牒的事情了——還牽扯到了......私製鹽巴售賣的事情。”
蘇軫心中大驚:“怎會如此?不過一個私製度牒的案子,居然還會跟出私鹽的案子?”
“是啊......”韓執此時微微抬眼,就看到了兩個小舅子,正躲在某個院門的後麵,探出腦袋來看著他們此刻的“親密舉動”。
隻不過他們也是離得遠,聽不到自己和蘇軫在說什麼,就給了一個“凶狠”的眼神過去。兩個小東西也是覺得自討沒趣,連忙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