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蘇軾鬨騰完了之後,韓執也是和蘇軫回到了主臥,此時的桌上也是擺好了晚飯。
韓執小心扶著蘇軫坐下,青瓷碗裡的山藥排骨還騰著熱氣,奶白的湯汁裹著金黃的油花,混著文火慢燉的肉香直往鼻尖鑽。他先盛了碗湯,勺沿輕輕撇去浮油,才遞到蘇軫手邊:
“八娘小心燙,先喝口湯墊墊肚子。”
蘇軫接過湯碗,瓷壁的溫熱透過指尖,暖到心底。她輕抿一口,醇厚的湯汁滑入喉間,抬眼望向韓執,隨後便夾起一塊燉得酥爛的排骨,小心翼翼地剔去骨頭,放進韓執碗裡。
“官人今日在大理寺,可還順利?可有記得好好用午飯?”
“當......”韓執此時就愣怔了一下,肚子頓時間就傳出了很響的“咕嚕”聲,“當然吃了......當然......”
韓執很心虛,他不能說沒吃,隻是吃到一半,右少卿就跑了過來,說是“招了”。就是這麼一聽,他和包拯把碗一丟,就跟著一起去了大理寺。
就導致了到最後,那可是沒吃多少,要不是蘇軫不提,自己還真注意不到——自己的肚子早就餓的難受了。
蘇軫望著韓執耳尖泛起的紅暈,又瞥了眼他不自覺捂住肚子的手,輕嗔道:“還說吃了?這肚子叫得比汴河的船工號子還響。”
她放下湯碗,將整盤排骨往他麵前推了推,似是催促地說道:“快些吃,若是再這般空著肚子辦案,仔細妾身告訴包老,讓包老好好管教官人。”
韓執尷尬地笑了笑,剛要辯解,就看到蘇軫直接是拿來韓執專屬的“城門洞”大碗,給他裝了足以冒尖兒的米飯。然後直接放到了韓執的麵前,道:
“吃不完不許下桌。”蘇軫佯作嚴肅地盯著他,可眉眼間藏不住的關切卻泄露了心思。於是又舀起一勺燉得軟糯的山藥,吹了吹遞到他的碗裡。
“大理寺的案子永遠斷不完,可官人的身子隻有一個。先吃這個墊墊,莫傷了胃。”
夾了塊山藥似乎還不足夠,蘇軫又在飯上蓋了兩塊排骨。
“好,都聽八娘的。”
他端起碗,第一口米飯入口,蘇軫緊繃的神色終於緩和幾分。
韓執端著碗時,瓷沿還帶著蘇軫掌心的溫度。第一口米飯混著排骨的肉汁在舌尖化開,他抬眼便撞見蘇軫一瞬不瞬的目光——
她正盯著他碗裡的飯菜,像極了小時候盯著他背書的周妙安。
韓執愣了神,周妙安的麵容與眼前蘇軫溫柔的眉眼在燭火中重疊。那時他尚是在家苦讀的學子,周妙安作為母親,總在他懈怠時捧著書卷,眼神嚴厲。
此刻蘇軫見他停箸,又往他碗裡添了勺湯汁,輕聲道:“可是不合口味?”
這一聲問詢,徹底將他拉回現實。韓執搖頭輕笑,又往嘴裡扒了口飯,道:“隻是想起從前念書時,總被人盯著背書。如今被盯著吃飯,倒比那時更安心。”
蘇軫眨了眨眼,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碗沿,道:“聽官人這話,倒像是有故事?難不成真有哪家娘子,比妾身還會管人?”
她歪著頭,發間珍珠步搖輕晃——可愛了捏~
但是這股子可愛,背後估計就是滔天的醋意。
韓執見狀,慌忙放下碗筷,哄道:“八娘莫要誤會,我說的是母親。那時母親每日天不亮就督促我背書,稍有懈怠,便要罰我抄書。”
蘇軫的神色緩和了些,卻仍佯裝不滿地輕哼一聲:
“喲,原是妾身多心了——隻當是哪家仙子落了凡塵,偏生管著官人飲食起居,倒叫妾身這做娘子的白操了心。”
“隻可惜母親管得了背書,卻管不得官人顧不上吃飯——”話鋒一轉,她指尖捏著瓷勺轉了個圈,忽然將排骨夾進韓執碗裡,唇角漾起梨渦。
“倒是妾身這新‘嚴師’,隻好日日守著官人用飯,省得有人餓出個好歹來,叫妾身這做妻子的擔待不起。罷了,是妾身小心眼。隻是官人往後有話,可要早些說明白。”
韓執看著她眼尾似笑非笑的神氣,忽然想起她偏要裝出塾師模樣考他策論的光景。此刻她鬢邊步搖輕顫,哪裡有半分真動氣的意思,倒像是貓兒伸爪撓人,爪子底下還墊著軟肉。
“八娘這張嘴,怕不是從琉璃閣新製的琉璃瓶兒裡倒出來的?”他隻好繼續拿起碗,往嘴裡扒拉飯,“母親若知我娶了這麼個會說巧話的娘子,怕是要更疼幾分,冷落了我去。”
蘇軫用瓷勺輕輕磕了下韓執的碗沿,眼尾微挑如新月:“官人倒會編排人,若真冷落了,妾身便去隔壁院子搬來母親,讓她瞧瞧官人如何躲懶不吃飯——”
蘇軫說得眉眼彎彎,腹中的孩子突然輕輕踢了一下,她立刻又道:“官人快瞧,小西瓜和二西瓜也反對官人哩。”
“官人可要小心,等小西瓜和二西瓜出生,妾身便教他們盯著官人——若再敢空著肚子辦案,就讓他學妾身舉著戒尺,追著官人滿院子跑。”
“唔!”韓執一聽,也連忙放下碗,裝了個“求饒”的手勢,“莫要同母親告狀,大人往後定按時吃飯,再不做這‘空腹辦案’的糊塗事。你們白日裡可要幫大人和母親多說說好話呀。”
蘇軫被他的模樣逗得直笑,順手拈起一粒飯粒,輕輕點在他鼻尖:“這會兒倒會討小西瓜和二西瓜歡心了?等他們牙牙學語,定要讓他們纏著官人講大理寺的奇案,看官人還能不能丟下飯碗就往外跑。”
韓執此時也是連忙給蘇軫夾了飯菜:“好啦好啦,我都聽八娘的,八娘快些吃飯吧?”
蘇軫睨他一眼,卻主動將碗往前送了送,任由韓執把鮮嫩的排骨和軟糯的山藥添進碗裡。燭火搖曳,映得她臉頰泛起淡淡紅暈,再加一句:
“算官人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