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梁懷吉就連忙換了個麵對的方向,朝著李瑋求饒:“李駙馬!李駙馬饒命啊!”
梁懷吉猛地轉身,膝蓋在青磚上磨出刺耳聲響,朝著李瑋砰砰磕頭,額頭血漬蹭在李瑋月白錦袍的下擺,“是小的豬油蒙了心,是小的胡說八道!求駙馬爺念在往日伺候公主的份上,饒了小的這遭吧!”
韓執此時就下意識地回過頭,發現身後韓卓等人都離開了——畢竟算是皇室家醜,不好外揚。
李瑋下意識後退半步,道:“公主殿下在此,豈有我饒不饒的道理?隻是你既在公主身邊當差,便該懂得尊卑體統。”
“我身為朝廷命官,同樣是駙馬。代表了一部分的皇家顏麵,你這般汙蔑於我,無論如何,你都是犯了重罪。如今權知大理寺卿乃我好友,此事......”
“你需得尋他求情——但是你莫要忘了,韓兄的先生,可是包拯包樞密。”
李瑋話音未落,梁懷吉已如遭雷擊般癱軟在地。權知大理寺卿是駙馬好友,而韓執的先生竟是鐵麵無私的包拯——這意味著他若被送官,定是按律嚴辦,再無轉圜餘地。
然後現在的情況是,他真的要被送官了!
“韓......韓龍圖!”梁懷吉的聲音抖得不成調,猛地轉身想向韓執磕頭,卻因膝蓋劇痛栽倒在地。
韓執皺了皺眉,看向了李瑋,問道:“李兄這是何意?尚未報案大理寺,何至於我來主事?李兄若要報案,我自當公事公辦。不過呢......”
“這事兒都汙蔑到了我家裡來了,李兄若不報案,倒顯得我這大理寺卿是擺設了。”
梁懷吉咬咬牙,嘶吼一樣道:“你們這算什麼!我不就是在公主殿下麵前說了幾句嗎?你們居然要把我送去大理寺監牢!”
“你們今日這般下套,豈不是欺公主於何在?”
呂惠卿此時就是湊過來,蹲在了梁懷吉的身前,道:“但是你沒有聽說過一個道理嗎: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我們隻是放了條線出來,你就著急忙慌地咬了上來。”
趙徽柔在一旁聽了好一會兒,很快就反應過來,道:“瑋哥哥,你們這是下了圈套?!”
李瑋連忙拉起趙徽柔的手,安撫道:“殿下莫急,且聽我說。其實我們本是沒有要下套的心思的,但是這段時日,殿下對我似乎有了些嫌隙。”
“今晨所見梁懷吉帶著殿下直接找到了那邊的宅子,才有所猜測。此法並不是用來針對任何人的,我們隻是懷疑有人子啊挑撥。”
“這段時日,殿下總嫌我畫技粗陋、行事笨拙,連身邊宮女都看出您不願與我同桌用膳......臣非木石,又怎會察覺不到殿下的疏遠?”
趙徽柔恍然,然後看向了梁懷吉,道:“也就是說......先前數次的事情,都是你汙蔑於瑋哥哥的?”
“公主殿下......”梁懷吉喉嚨裡像是塞了碎瓦片,“您難道看不出嗎?他根本不懂殿下!您愛看《楚辭》,他偏要學習丹青水墨......小的隻是想讓您看清,他根本配不上公主殿下!”
“你喜歡本宮?”
趙徽柔此時就聽出了言外之意,以及一種若有若無的酸味。
“公主殿下......”梁懷吉的喉結滾動,破了皮的嘴唇翕動著,此時就是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了。
“原來是這樣......你不必再說了。”
趙徽柔後退半步,眼神裡滿滿的都是厭惡。她確實是姓趙,但她可不是趙姬,對這種殘缺的內侍宦官,可沒有任何的興趣——至少現在是沒有的。
以後估計也是不會有了。
“今次回宮,本宮會稟報父親。”趙徽柔道,“你說瑋哥哥不懂本宮,你可知去歲本宮發熱,你在做什麼?瑋哥哥又在做什麼?”
梁懷吉抖著,咽了口唾沫,道:“小的......小的守在殿下寢宮,寸步不離殿下......”
“而瑋哥哥呢?”趙徽柔再次問道。
她指向李瑋染著藥漬的袖口,道:“他在暴雨中摔斷腳踝,就是為了尋那去熱的藥;那一整夜守在藥爐前,每煎一服藥都要親口試溫。你如何能比?”
“你又覺得你懂本宮,那你為何看不出,本宮隻心悅瑋哥哥?”
梁懷吉如遭雷擊,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儘。
“公主殿下......”梁懷吉的聲音細若遊絲,破碎的嘴唇翕動著,“小的隻是......”
“夠了。”趙徽柔打斷他,“來人啊!”
門外的侍衛連忙跑進來,趙徽柔便是道:“把梁懷吉押往大理寺!就說......梁懷吉汙蔑朝廷命官、皇家駙馬,由大理寺審理此事。”
“另外,本宮要親自向爹爹稟明此事。韓龍圖,你需得秉公處置,無須看著本宮的臉色,當是如何處置,便是如何處置。”
韓執拱手應下,目光掃過梁懷吉渙散的瞳孔,道:“既然如此,那就即刻押解歸案——有勞公主殿下了。”
侍衛們上前拖拽時,梁懷吉突然掙紮著撞向廊柱,卻被李瑋眼疾手快地攔住。
“何必作踐自己。”李瑋把他拉回來,推到了侍衛的手裡。
“官家和張公公,都說你是正義之官,不視地位,今日居然還敢插手於公主殿下的家內事!”梁懷吉麵紅耳赤,如此嘶吼道:“你簡直愧對於官家與張公公的讚譽!”
“公理不分內外,律法豈論親疏?”韓執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道:“而且我之前也說過,李兄若要報案,我自當公事公辦。今日之事,本就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你既然選擇了自願咬鉤,那邊是代表了你真的有不軌之心。此事無分正義邪佞,隻問事實黑白。”
“往自私了說,你想要挑撥公主殿下與李兄的關係,是為了滿足你自己那覬覦主人的私心;對我來說,我需要保證李兄的安全利益,維護李兄的名譽。”
“你我皆為私心,何來正義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