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虔川的每一個日夜,言璟一行人沒有一刻不是提心吊膽。
隻要他們閉上眼,刀劍指不定在下一刻就架到了脖子上。
這種稍不留神便會掉腦袋的日子,當真是難熬。
偶爾獨處時,言璟總會覺得恍惚,好似這條回家的路怎麼都走不到頭。
直到,他站在虔川城外。
遠遠望著重兵把守的城門,言璟蹙眉:“還是來晚了一步。”
陪言璟站了會兒,蘇京墨將竹筒中的書信取出,呈上:“殿下,將軍府來信。”
“城中如何?”言璟接過書信,繼續問道,“可有異動?”
蘇京墨又從衣襟裡取出一塊帶血的破布:“昨夜貴妃娘娘設宴,將城中的官宦夫人與世家小姐悉數請入宮,至今未歸,由池尚書為首,朝中那幾位能說得上話的大臣,如今一同結伴堵在宮門外要求見陛下,討要說法。”
正看著書信的言璟,聽後挑眉抬首:“池家?”
收起書信,言璟笑出了聲:“池清昭這是打算殺了所有人?連自己的血親也不放過,有意思。”
瞥見蘇京墨手裡的破布,言璟臉色突變:“回去讓賀蘭翾給你燒盆滾燙的藥湯,好好洗洗你這雙手,還有,彆什麼臟東西都帶回來給孤瞧,惡心。”
說罷,言璟即刻便拂袖離開,一刻都不願多留。
蘇京墨看了看言璟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攥在手裡的破布:“果真如殿下所說,這位白兼大人的心思,頗深。”
在蘇京墨被迫接過白策親筆所寫的血書時,一旁看熱鬨的白兼就曾斷言,言璟絕不會多看這塊破布一眼。
事實證明,白兼是對的。
白兼雖未過多與言璟接觸,但身為舅舅的他,背地裡還是時常留意著自己這個並不太喜歡他,甚至對他充滿敵意,年幼喪母的侄兒。
猶豫不過片刻,蘇京墨就連忙將破布給丟了。
他下意識地聞了聞自己的手,仿佛真的聞到了一絲不可言說的味道。
蘇京墨一邊舉手往回快走,一邊喊道:“賀蘭翾,燒水!快燒水!”
虔川皇宮,梧桐殿。
“娘娘。”水清為池清昭遞上剪刀,“城外的魚兒,要咬鉤了。”
池清昭笑著接過剪刀:“他當真是命大。”
剪下枝頭開得最為嬌豔的一朵山茶花,池清昭隨手丟掉剪刀,輕輕撫摸著花瓣:“既然回來了,那就彆再走了。”
“去告訴言昪,該動手了。”
水清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剪刀,小聲勸道:“娘娘,殿下可是娘娘九死一生方才得以艱難誕下的孩子,若是真的讓殿下去了,他會沒命的。”
聞言,池清昭猛地攥緊快要凋零的山茶花,語氣冰冷:“我要的,就是他死。”
說著,池清昭側頭看向水清:“要是他僥幸得以苟活,你便用你手中的刀,殺了他。”
雖驚恐,但水清也隻是抬了抬眼皮,眼睫顫了顫。
沒有任何波動,水清重複了一遍池清昭的話:“用我手中的刀,殺了言昪殿下。”
沾滿鮮花汁液的手,拂過水清的臉頰,池清昭笑得燦爛:“當初我生下他,就是為了今日。”
“水清,女人可以沒有男人,但不能沒有權力。”
山茶花的鮮紅,留在了水清眼下。
池清昭折下另一支半開未開的山茶花,戴在了水清頭上:“真喜歡?”
在池清昭麵前,水清已經習慣了口是心非:“不……不喜歡。”
聽後,池清昭搖頭:“我曾親眼見過一雙愛人的眼睛,你騙不了我。”
“既如此,他死後,你不必回來向我複命,直接離開吧。”
“娘娘。”
水清跪下:“奴不願。”
池清昭盯著水清看了一會兒,最後無奈道:“罷了。”
“娘娘,奴……”
水清剛要說些什麼,就被門外的侍女打斷:“娘娘,陛下醒了,要見娘娘。”
池清昭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知道了。”
見池清昭要走,水清跪著往她身邊靠:“娘娘,奴不……”
水清的話,再次被打斷。
池清昭拂袖轉身,細軟的衣袖無情拍打在水清臉上:“水清,我不想再看到你。”
離開時,池清昭站在門外,背對著水清:“你出宮吧。”
“娘娘!”
“奴不願!”
殿門關上,水清推不開,隻能用全力拍打:“奴不願離開娘娘,奴不願!”
她喊了很多句,都沒能得到回應。
“放我出去!”水清跪在門邊,哀求道:“求求你們,放我出去,讓我去告訴娘娘,我不願離開她。”
靠著殿門,水清閉眼流下兩行淚:“我不願……不要趕我走……”
“娘娘……”
慈陽殿內,徐公公小心扶起言驊,喂他吃下藥丸。
瞧著言驊將藥丸咽下,徐公公遞上一杯清水:“陛下,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言驊接過杯子,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