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是我糊塗了。"
"不過指揮官大人這酒罰得冤枉。"
坐在趙國強對麵的李三放下筷子,黝黑的臉上堆著笑,
"您坐鎮後方可不是躲清閒,咱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修路蓋房,哪樣離得開您盤算?要是沒您把著舵,我們這群人怕是早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了。你是我們的主心骨兒,這句話一點兒也沒錯"
他這話剛落,坐在旁邊的石頭就跟著點頭。
這孩子平日裡話不多,此刻卻難得地接了話:
"李三兒哥說得在理。去年冬天要是沒大人提前備下的煤,黑城的老少爺們怕是得凍僵一半。"
他說著往嘴裡扒了口飯,咀嚼的動作卻慢了下來,"我老家那年大雪封山,全村人擠在破廟裡燒門板取暖,呃,還是有三個孩子沒挺過去,哪有人管我們,哪有人管我們,這群韃子就知道往自己兜裡揣錢,老百姓的死活他們根本不管”
話沒說完,就被趙國強抬手打斷:
"過去的事就彆再提了。"
他給自己又滿上一杯,這次卻沒急著喝,隻是盯著杯中晃動的酒液出神,
"說起來,我才該謝你們。石頭和王錦帶隊伍幫助華夏君奪得山海關,鐵柱鎮守赤塔,還有三哥和小偉盯著治安和情報......你們在前麵拚,我卻在屋裡烤火喝茶,想想都臉紅。"
話音剛落,他舉杯就要往嘴裡送,卻被王彩兒的父親按住了手腕。老人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眼裡卻亮得很:
"大人這話說差了。您當這黑城的變化是憑空來的?就說我住的那條街,半年前還是坑坑窪窪的泥路,下雨時能陷住牲口,現在呢?青石板鋪得平平整整,晚上還有路燈照著,這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他說著往兒子王錦一那邊瞥了眼,見兒子正瞪著眼睛聽,突然歎了口氣:
"前幾年黑城的貧民窟是什麼模樣。那時候城牆根下全是破草棚,冬天漏風夏天漏雨,收屍的車天天從那兒過,拉走的不是餓死的娃,就是病死的老人。有一回我路過,看見個娘們抱著剛斷氣的娃哭,那嗓子哭得......"
"爸,真有這麼慘?"
王錦一聽這眼睛發直。他自王家長大,父親做點小生意,雖說不算大富大貴,卻也從沒挨過餓,更沒見過收屍車是什麼模樣。
"你以為呢?"老王頭敲了敲他的腦袋,
"那時候地主的租子比山還重,開春下種時借一鬥糧,秋收時得還三鬥,哪戶人家不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有年鬨蝗災,地裡的莊稼吃得連根都不剩,地主家的狗還頓頓有肉吃,咱老百姓呢?挖野菜、啃樹皮都是好的,到了冬天連觀音土都有人搶著吃。"
這話剛說完,一直悶頭喝酒的石頭突然"哐當"一聲放下碗,眼眶紅得像要滴血:
"我見過吃人的。"
他聲音發啞,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那年大旱,地裡的麥子全枯成了柴火,蝗蟲來的時候遮天蔽日,連屋頂的茅草都被啃光了。地主家的糧倉鎖得死死的,佃戶們湊不夠租子,就被家丁拖到曬穀場打。我爹為了護著最後一把麥種,被打斷了腿......"
他說到這兒,抓起桌上的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混著眼淚滴在衣襟上
:"冬天來的時候,村裡天天有人餓死。開始是老人和娃,後來連壯勞力都扛不住了。有天夜裡我出去找吃的,看見村西頭的破窯裡......"
他猛地打住話頭,抓起筷子往嘴裡塞了塊肉,卻怎麼也咽不下去,隻能任由那塊肉在嘴裡嚼得稀爛。
酒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連油燈的火苗都像是被凍住了,半天沒動彈一下。趙國強看著石頭顫抖的肩膀,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他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堵得厲害,最後隻能拿起酒杯,又是一飲而儘。
"都過去了。"
李三率先打破沉默,他往石頭碗裡夾了塊排骨,
"現在咱黑城的糧倉堆得冒尖,冬天有暖氣,夏天有學堂,再不用怕餓肚子了。這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是大人帶著咱一點點掙來的。"
"可不是嘛。"
王彩兒的父親跟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