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中,燈火未滅,香煙嫋嫋。
晉王手執茶盞,坐於主位,麵容冷靜,眸光深沉如墨。
對麵,蒙尚元靜靜佇立,目光如炬。
沉默許久,他終於低頭輕歎一聲,麵上露出一絲遲疑與為難之色。
“王爺。”他緩聲道,語氣沉沉,似有所猶豫。
“你知道,我此刻是禁軍大統領。”
“身居禁中,掌數萬禁軍。”
“這是……皇上的親軍。”
說到這,他頓了一頓,眼神深深地望向晉王,目中帶著冷靜的試探。
“若我現在告訴你實話——”
“那我能得到什麼?”
“你總不至於讓我陪你空談一場吧?”
晉王聞言,微微一笑,語調不疾不徐。
“得天下者,為尊。”
“若有你一臂之力,來日王朝改鼎,你便是封疆裂土之功。”
“左右輔臣,皆由你擇。”
“你若願意,入閣拜相,也不過是本王一紙詔書。”
說著,他緩緩起身,負手於身後,步步走近蒙尚元。
“我知你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就該懂得審時度勢。”
“這天下的局勢,已經到了臨界之線。”
“你再左右逢源,不過是臨水照花,紙上談兵。”
“若肯跟我,你就是下一紀元的功臣。”
“若不肯……”
他忽然停步,眸光一轉,落在對方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你我也不過是舊友一場。”
“我不會為難你。”
“但……這世上的風,未必永遠都隻吹一個方向。”
沉默數息。
蒙尚元眉頭緊鎖,神情在猶豫與權衡中交錯。
他像是沉入了某個痛苦的抉擇。
終於,他抬起頭,目光一閃,緩緩道:
“王爺……”
“一言既出,可否……駟馬難追?”
“自然。”
晉王毫不猶豫,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若本王失信,叫我不得善終。”
這句誓言一出,密室裡仿佛氣息都凝固了一瞬。
二人四目相對。
空氣之中,隻餘下炭火燃燒的“劈啪”聲,以及杯盞微震的餘響。
蒙尚元緩緩走近幾步,目光複雜地盯著晉王許久。
忽然伸手,輕輕端起桌案上的酒盞。
“那……我就信王爺一次。”
“隻不過,我還是要賭兩邊。”
“今日之事,算我押你一注。”
“可從明日起,若你輸了,彆怪我抽身自保。”
“我仍是禁軍統領,衛清挽的人,我也還要見。”
“但若你贏了——”
他凝視晉王,話音如劍,“記得你今夜所說。”
“我蒙尚元,不圖富貴,但要一個——位極人臣。”
晉王靜默片刻,隨即朗聲大笑,笑聲清冽有力。
“你還真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
“可我就喜歡你這做派。”
“狠、穩、毒、忍。”
“像你這樣的人,若不在我身邊,將來反而成禍。”
他也抬起酒杯,緩緩與蒙尚元的酒盞交錯而碰。
“——成交。”
二人目光交彙,酒盞重重碰撞,發出一聲清脆響聲。
酒水飛濺在桌麵之上,宛如濺起的一滴血。
這一杯酒,飲下的,不是友誼,也不是情義。
是彼此的“試探”,是刹那間的“交易”,是將自己的一部分命運賭給對方的果敢。
蒙尚元仰頭飲儘,放下酒杯,長歎一口氣。
沉默了片刻,他忽地開口,語氣淡然:
“既然如此,我就跟王爺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他語氣平靜,神情卻隱隱透出一抹壓抑許久的重量。
晉王眸光一凜,眯起眼來,微微前傾了些身子,聽他下文。
“王爺所問之事,那日阻殺付長功的黑衣人,不是彆人。”
“正如王爺方才所說,就是天機山高手榜第七——任直一。”
此言一出,密室之中仿佛倏地安靜下來。
火爐中本在跳躍的火苗也像是忽然低了頭,燃燒的聲音被靜默壓住,隻餘下一絲絲微弱的炭火破裂聲,斷斷續續,極輕極緩。
晉王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聲音緩慢,語氣卻陡然轉冷:“真的……是任直一?你能確定?”
“確實如此。”
蒙尚元沒有回避,直視晉王的目光,目光坦然,語氣平緩:
“那一夜,我雖未親見全程,但之後冰蝶蘇醒時曾斷斷續續提到些關鍵線索。”
“而衛清挽……她雖未正麵承認,但當我試探她時,她沒有否認。”
“再者,付長功之死,其招法被冰蝶回憶描述,極像任直一那套‘無極五斬’的第二式與第四式變招。”
“天底下能那般用劍的,除了他,再無他人。”
晉王端著茶盞的手指倏然一緊。
沉聲道:“任直一,這家夥不是前段時間才在東雍露麵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你的意思,最近,他一直藏在衛清挽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