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隻剩床頭小夜燈散發著暖黃的光。棠棠聽著他胸腔裡沉穩的心跳，胃裡的抽痛竟慢慢退潮。
棠棠的呼吸漸漸綿長，鼻息輕輕掃過他鎖骨，像隻疲倦的小獸終於覓得安穩巢穴。江驍托著她後腰的手掌不敢鬆開分毫，直到確認她徹底睡沉，才用指尖勾過蠶絲被角，小心翼翼蓋住那隆起的弧度。睡夢中的人無意識蹭了蹭枕頭，他望著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喉結滾動著咽下酸澀。
廚房飄來的山藥粥香氣還未散儘，他替她掖好被角，起身時睡衣下擺被她指尖勾住，又輕輕抽離。張姨候在走廊，手裡捧著幾本翻得卷邊的孕期食譜，封皮上貼著他昨晚連夜查的防孕吐食材清單。兩人湊在料理台前，燈光將影子拉得老長，他盯著菜譜上用紅筆圈出的"紫蘇薑茶甘蔗汁"，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大理石台麵——就像她從前研究他的養胃食譜那樣，一筆一劃寫滿備注。
窗外暮色漸濃，螢火蟲開始在花園裡起舞。江驍嘗了口新熬的蘋果山楂水，酸甜氣息在舌尖漫開，忽然想起她含著梅乾時眼睛發亮的模樣。他掏出手機給家庭醫生發消息，編輯框裡"副作用最小"四個字刪了又改，最後隻剩："求您想想辦法，她太遭罪了。"
烤箱"叮"的一聲響，新烤的全麥蘇打餅乾散出焦香。他望著客房方向，那裡還亮著暖黃的燈，像墜落人間的月亮。“原來愛情從來不是對等的交換，而是當你疼到蜷成一團時，我隻想把全世界的甜，都熬成你能咽下去的藥。”
江驍握著青瓷杯的指尖泛白，琥珀色的蘋果山楂水在燈光下晃出細碎漣漪。他仰頭灌下一大口時，胃壁被果酸刺激得驟然收緊，喉間泛起熟悉的灼痛——這滋味像極了那年胃潰瘍發作時，他強撐著開完會的深夜。蘇打餅乾咬到第三口時，胃脹如鼓，他攥著料理台邊緣緩了緩，鏡中倒影裡眉骨都沁著冷汗。
張姨在旁欲言又止，看著他把第二塊餅乾泡進溫牛奶裡，銀發在燈光下微微發顫："先生，您這胃......"話未說完就被他抬手打斷。瓷勺刮過碗沿的聲響裡，他忽然想起棠棠孕吐後慘白的臉，想起她攥著他袖口說"好腥"時眼裡的水光，指尖便又堅定地將餅乾送入口中。
午夜的廚房寂靜如深海，江驍靠在冰箱旁緩著胃氣，手機屏幕映出家庭醫生的回複："少量飲用無礙"。他望著空了的玻璃杯，舌尖還殘留著山楂的澀味，卻扯出抹苦笑——原來"無礙"是要親身試過胃脹如石、反酸灼喉，才能確定這杯甜水不會讓她難受。
晨光爬上灶台時，他終於在食譜裡圈定了山藥糊配蜂蜜。掌心的蘇打餅乾碎屑簌簌落在圍裙上，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忽然想起無數個自己應酬回來的日夜，她遞來的解酒茶——那時他也是這樣，皺著眉喝完後，卻在她眼底看見整片星空。此刻攥著溫熱的瓷碗走向臥室，胃裡的鈍痛竟化作溫柔的漣漪，原來愛到深處，便是心甘情願把自己煉成試金石，隻為她舌尖能留一絲甜。
晨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衛生間地磚上織出蒼白的格子。江驍跪在馬桶旁，指節攥著邊緣泛舊的大理石，指縫間還沾著昨夜試吃的蘇打餅乾碎屑。胃酸混著蘋果山楂水的酸澀衝上喉頭，他整個人劇烈顫抖，胃裡翻湧的鈍痛像被人攥緊的拳頭，一下下碾過內臟。
吐到幾乎脫力時，他癱坐在牆根，後背貼著冰涼的瓷磚，望著鏡子裡青白的臉色苦笑。喉間火燒火燎，卻惦記著床頭櫃上那碗溫好的山藥糊——張姨說要加三勺槐花蜜才夠甜。指腹摸過胃區，那裡還硬邦邦地發漲，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可想象著棠棠喝第一口粥時眼睛亮起來的樣子，又覺得這點痛算不得什麼。
水龍頭的冷水澆在手上時，他聽見臥室傳來動靜。迅速漱了口，用薄荷糖壓下殘留的酸氣，對著鏡子理了理亂發——不能讓她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模樣。推開臥室門時，棠棠正扶著孕婦枕坐起，隆起的小腹在晨霧裡泛著柔光，她望著他眼下的青黑，指尖輕輕拽住他袖口："你眼睛怎麼這麼紅......"
江驍俯身替她掖好被子，指腹擦過她唇角時帶著若無其事的笑："大概是手機看多了，迷了眼。"窗外的蟬鳴忽然清亮起來，他聞見枕頭上殘留的橙花香味，混著自己胃裡未散的酸苦，卻在她掌心貼上他手背時，忽然覺得這世間最動人的甜，從來不是舌尖的滋味，而是你望向我時，眼裡盛著的不落星光。
棠棠指尖剛觸到江驍掌心，便被那涼意驚得蹙起眉。她仰頭望著他眼下青黑，忽然伸手攥住他手腕往自己懷裡帶："你的手好涼啊......還有你跟我說實話......昨天晚上乾嘛去了？一晚上沒有抱我睡！"隆起的小腹蹭著他小臂，語氣裡是困獸般的委屈。
江驍任她將自己的手焐在溫熱的掌心，感受著她指腹摩挲自己腕骨的力度，喉間滾過酸澀。瓷勺輕輕磕著碗沿，他舀起一勺山藥糊吹了又吹，遞到她唇邊時故意晃了晃："等你喝完這碗山藥糊，我再和你說，快嘗嘗——張姨新學的法子，加了槐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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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盯著他躲閃的眼神，忽然張嘴含住他指尖，輕輕咬了咬。感受到他掌心驟然收緊的戰栗，才鬆開嘴接過勺子，卻在山藥糊入口的瞬間頓住——綿密的質地裹著清甜，竟半點沒有記憶裡的寡淡。她抬眼望向他，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唇，喉結滾動得厲害。
"現在可以說了吧？"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發硬的胃區，忽然摸到那裡異常的緊繃。江驍身子猛地繃緊，卻在她驚慌的眼神裡迅速軟化，低頭吻了吻她發旋，聲音悶在她發間："就是......想給我的小姑娘，試出最不吐的早餐。"晨光穿過紗窗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鑽，而她望著他泛紅的耳尖，忽然就懂了——原來所有未說出口的心事，都藏在這碗甜糯的山藥糊裡，融著整夜未眠的星光，和一顆生怕她皺眉的真心。
棠棠歪著頭盯著他躲閃的眼神，指尖還沾著山藥糊的甜香："怎麼試啊？"話音未落，忽然想起昨夜他身上若有若無的酸苦味，掌心便不受控地按上他胃區——那裡正隔著襯衫微微抽搐，像藏著隻受驚的小獸。
"江驍！"她的指尖驟然收緊，觸到他胃壁異常的緊繃，眼眶瞬間漫上水霧，"你是不是又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是不是拿自己試孕吐的方子了？"隆起的小腹蹭著他膝蓋，急得聲音都在發抖。
他彆過臉去看窗外的爬山虎，卻躲不開她攥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晨光裡，她發間的橙花精油混著他胃裡翻湧的酸苦，忽然就紅了眼眶——那些她半夜醒來空落落的懷抱，那些他總說"再睡會兒"的清晨，原來都浸著胃病複發的冷汗。
"就嘗了點山楂水......"他喉結滾動著，被她按在床頭被迫躺平，看她紅著眼眶解開自己襯衫紐扣，"你彆生氣，張姨說這個對孕吐有效......"話未說完就被她指尖按住嘴唇，觸到那裡一片滾燙的潮濕。
"傻子......"棠棠把臉埋進他頸窩，聞到混著胃酸的雪鬆香水味，忽然輕輕咬住他鎖骨。感受到他身體猛地繃緊，才含著淚笑出聲，掌心隔著布料替他揉按胃區——就像他昨夜做的那樣。晨光裡，兩個身影交疊成溫柔的繭，裹著未說出口的"我愛你"，和兩顆因疼痛而更貼近的心。
江驍輕笑著將她往懷裡攏了攏，掌心覆上她替自己揉胃的手，指腹摩挲著她腕間銀鐲："那個山楂水太酸……不好喝……蘇打餅乾還可以就是吃完有些脹，這個山藥粥是最好的了。"他蹭了蹭她發頂，聲音裡帶著孩子氣的邀功，"你看，我替咱們寶寶試過了，喝完胃裡暖融融的，一點不難受。"
棠棠指尖滯在他胃區，忽然抬頭咬住他喉結，齒間嘗到鹹澀的味道——是他昨夜流汗的痕跡。"以後不許這樣了......"她聲音悶在他襯衫裡，卻被他托起下巴輕輕吻住，舌尖掠過她唇角的蜜漬，混著他胃裡翻湧的酸，竟化作甜得發澀的滋味。
窗外的風掀起紗簾，將晨光裡的呢喃揉成碎片。江驍望著她眼底倒映的自己，終於明白這世間最動人的食譜，從來不是精確到克的配比，而是當我嘗儘百種滋味，隻為留你舌尖，那一口最溫柔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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