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痛苦的呻吟傳入耳中,她閃身躲在一顆腰粗的大樹背後,微微探出頭查看。
隻看樹林背後又一方瀑布,瀑布高有五六丈,底下是一片淺淺的水潭,此時的水潭已成了一方血池,朱紅的血水還在不斷地從水中湧出。水潭靠近石壁的地方有一塊凸立的巨石,石頭上繞著一條腕粗的玄鐵鏈,足足繞了五六圈,將一個粗衣男子捆在巨石上。男子頭顱低垂,長發披麵,看不清真容。他的口中呼呼作響,聲音聽起來像野獸在嗚咽,又像是惡鬼在呼吸。
焦紅夜躲在樹後,微微皺眉,她做事不喜歡脫離劇本的節外生枝。這是她早就選好的必經之路,更何況她看見了水潭中的破爛青衫。
她輕輕附身揀起一塊拇指大的圓石,雙指運力,猛然彈出。那石子登時如箭矢般激射而出,直取男子眉心。忽然,鐵鏈滾動的聲音驟然響起,隻聽砰的一聲悶響,男子竟然如電般迅捷地探手抓住了快如暗器的圓石。他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透露著死寂,眼圈烏黑,臉頰消瘦,就像是幾天幾夜沒睡覺的餓死鬼一樣。
他咬著牙,劇烈的搖了搖頭,手中的圓石滾落,攤開的手掌中朱紅一片,原來方才圓石之力並非毫無損傷。隻是被他接住而已,但是衝擊力卻沒有用內力卸去。
“這人竟然內力平平,方才能接住,全靠高手的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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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紅夜打定主意,從袖子中逃出一麵黑色麵紗遮住朱顏,從懷中摸出幾枚三寸銀針,急著便從腰間抽出一口細長如靈蛇般的軟劍,便向男子衝去。
男子被鐵鏈捆在巨石世上,動彈不得,隻能用雙手上的鐵鏈磕飛襲來的飛針。但女子的淩空飛刺,又如何能擋。眼看女子已經到身前,突然,隻聽砰地一聲巨響,男子腳下的水潭中忽然射出一物,快如電閃,便擋住了女子的軟劍,叮地一聲銳響,焦紅夜瞬間倒飛出去。這才看清,原來陡然從水潭中飛出的是一口寒光凜凜的寶劍。
“好一口能護主的寶劍!”
她雙眼微眯,正欲再度欺上,忽然見潭水中咕嚕聲起,片刻後竟然浮起來一頭渾身黑毛雙掌足有木盆大小的巨獸來,原本是一頭黑熊。黑熊身上布滿劍傷,鮮血還在咕嚕嚕地湧出,看來這巨獸方才是被那口寶劍釘在了潭水之底。還不待焦紅夜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隻看男子單手抓起寶劍,斬向束縛在身上的鐵鏈,那寶劍當真是削鐵如泥,隻聽叮叮幾聲清脆的銳響,手腕粗的鐵鏈,竟然頃刻間就斷成了數節。
焦紅夜不敢大意,登時袖袍一卷,一蓬秘密麻麻的飛針瞬間激射而出。同時馥鬱的芳香如清風般卷開,正是獨門迷幻藥“紅袖香”。那男子挑刺撩劈,動作無一不精,但是似乎力有不逮或是被紅袖香所迷,隻過片刻便開始動作遲滯,被幾根銀針刺中穴位。
見飛針入體,焦紅夜麵色倏緩。她右手持劍,左手飛快撚動奇異法決。那男子頃刻間如被邪祟俯體,陡然身子繃直,全身僵硬得如同岩石一般,轟然向後倒了下去。
“大叔!”
正當此時,一聲驚叫從瀑布後傳來,隻看一個上身裹著寬大葛衣的少年一瘸一拐奔來。看清來人,焦紅夜杏眸瞪圓,滿臉的驚異,這少年不是牧童是誰?
牧童一把將男子的頭拖出水麵,放在腿上,再看過來時,一眼就認出了她,急聲道:“焦姐姐,你為什麼要殺他,他是個好人!”
“他?”焦紅夜看了看牧童身上的黑熊抓痕,和身上極不相稱的寬大葛衣,便猜出了大概,“是他救了你?”
“嗯。”牧童重重點頭,說:“今天我聽見怪聲,就把阿黃拴在山下,就遇到這熊瞎子。要不是這個大叔救我,我就死啦。”
“那這鐵鏈是怎麼回事?”看著滿地斷裂的鐵鏈,焦紅夜追問道。
牧童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救了我之後,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似得,到處亂砍亂劈,最後是他自己用這鏈子把自己捆在石頭上的,我看他模樣怪嚇人,又擔心他出事,就一直躲在後麵不敢出來。”
“竟有此事?”
焦紅夜微微皺眉,再仔細看這男子的麵容,總覺得似乎在哪見過,但是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接著,她索性一把捏住男子的下巴,仔仔細細的端詳起來。然而就在此時,原本雙眸緊閉,安安靜靜躺在牧童腿上的男子,忽然睜開雙眼,再沒有鮮豔的血紅之眸,反而透露了一股莫名的妖異,尤其那勾起邪魅微笑的嘴角,直叫人心悸膽寒。
“走!”
焦紅夜一把抓住牧童的手臂拉了過去,雙腳猛然一蹬,就如受驚的兔子似得向後躍去。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腦中忽然響起一道妖異的女子笑聲,頭顱如被刀劈火煮。焦紅夜的身子忽然繃直,就像方才她對男子施展的手段原原本本的退了回來。在全身僵直的最後一刹那,她用力將牧童甩進樹林,“快跑!”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能管理得了旁人?”
堂堂七尺男兒的口中竟然吐出妖異的女聲。焦紅夜的雙瞳豁然蹬圓,說不住的心驚,還不等她反應過來,男子右腳腳尖在地上一踢,方才她射來的那一枚圓石正中牧童後腰,瞬間透體而過。牧童在地上顫抖了一陣,便再沒了動靜,十有八成是死了。
焦紅夜怒急痛急,奈何全身動彈不得。隻一雙眸子死死盯著男人,仿佛能噴出火來。這時男子一邊走來一邊說:“沒想到,竟然能在中原遇到巫道邪門。你是屍傀部的吧?”
“你……”焦紅夜雙唇顫抖,一個字艱難的吐出口,仿佛用儘了所有力氣。
“我怎麼知道?”男子笑道,“雕蟲小技,也妄圖禁錮本宮?真是可笑。”說話間,男子便已經到了焦紅夜的身前。他緩緩探出手,原本那些射入體內的飛針,竟然被他慢慢逼出體外。他撚出一個妖異的蘭花指,將一枚飛針撚在指尖,接著一針刺入焦紅夜的左頸,“說罷,你來這裡乾什麼?”
焦紅夜再沒遇到比今日再震驚的怪事了,對麵這人竟然知道伏龍千針術的解法,“你……你到底是誰?”
男子手撚著另一枚飛針,飛速刺入焦紅夜的持劍的指尖,一股劇痛從指尖貫穿全身,上至顱頂,下至足心。明明一枚兩寸不到的小小銀針,竟然讓她有一種仿佛全身被人活剝了皮似的裂痛,全身的冷汗浸透衣衫,止不住地顫抖著、顫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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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也隻是枉生了一幅漂亮臉蛋,內裡卻是個糊塗蟲,本宮不介意讓你受刑到天明。”男子說罷,這才撤走飛針。
“呼呼呼”
焦紅夜瞬間脫力,雖然全身仍然顫栗著,起碼能勉強開口了,“我……我與……與仁宗皇帝有仇,此地……此地是回中州的必經之路,我想在此設伏,刺殺。”
男子不假思索地問:“你在這穀中藏了多少‘幽明傷司’?”
“傷司?”男子的話顯然再次震驚了焦紅夜,“你……你……我……我沒有驅使傷司。”
“哼!”男子冷笑一聲,“敢刺殺大周帝君,卻僅憑你一人,你當自己是誰?死到臨頭還敢在本宮麵前擺小聰明。”
說罷,他伸手便向焦紅夜腰間摸去,片刻後摸出一個繡著奇異蓮花的袋子,解開一瞧,裡麵用一個徑直的小方盒裝滿了飛針,除此之外還有一塊乳白的玉玨,那玉玨約莫甜杏大小,形製似魚似月,首部像魚頭,腰部像一晚新月,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條彎彎的白玉弓成弦月的樣子。男子取出玉玨把玩在手中,笑道:“本宮原以為你是沉音穀巫道的,原來你是魚月部人,難怪沒有驅使傷司。怎得魚月族人又被巫道轄製了麼?”
“巫道早已重新轄製百越各部族,前輩慧眼如炬。”焦紅夜這才恢複理智,道:“前輩若有什麼安排,儘可吩咐,晚輩必肝腦塗地,全力完成。”
“你倒是比有些女人聰明些。”男子笑道。“你為何來中原?”
焦紅夜毫不遲疑,答道:“百越沮渠氏殘暴淫虐,各部族難堪隱忍,奈何上有周帝回護,下與巫道媾和,各部族無可奈何。晚輩隻能來到中原,以巫道之名刺殺仁宗,行此借刀殺人之計。”
“汝等山澤之人,當真愚不可及!”男子毫不顧忌的譏諷道:“曆朝曆代,百越皆被視為荊蠻之地、島夷之澤,中原之人雖知爾等具人身、吐人語,但多視之如禽獸。所以,即便你殺了周帝,中原受了你的借刀殺人之計,又能如何?滅了沮渠還有熊氏,滅了熊氏還有羽民,百越之禍,在內不在外。若想立身於此世,當需一明主,內棄文身巫祀之好,圍湖墾田,與水爭地,伐林驅獸,辟地成穀。外需奪金鐵之利,張禮樂之盛。如此,百越千百年之荒澤遺疆之名,內裡殘暴淫虐之風,或許可棄。”
“前輩一語當真醍醐灌頂。”焦紅夜似要跪下,卻又不得,隻能微微躬身道:“晚輩願終身侍奉前輩,承前輩教誨,救我百越諸部萬民。”
男子道:“想來。你我能在此相遇,也是上天安排的機緣。本宮便允諾與你,隻要你忠心侍奉,待本宮大事得成,必如你所願。”
“晚輩謹遵教誨。”
說罷,男子已經將方才身上的飛針全部逼出。同時也將賜在焦紅夜身上的飛針取下,奇蓮繡袋也遞了回去,隻是將魚月玨收入懷中,道:“這魚月玨,是你部族身份之物。算是你我今日謀定的信物。大事得成,自然還你。”
焦紅夜哪敢違逆,連連稱是。
男子吩咐道:“既然已經到了這裡,自然不能空手而回。說來也巧,曆代周帝的手中也有一塊寶玉,與你的魚月玨倒是有些異曲同工之處,魚月玨是你部族人的身份,那快寶玉便是周帝的身份。你需要為本宮取的那塊寶玉。”
“是。不知前輩說的那寶玉,是何名字,有何特征?”焦紅夜問。
男子道:“以前的名字,說了恐怕你也沒聽過。現在麼,是叫做‘鐵絕令’。”
焦紅夜思緒一轉,躬身道:“晚輩聽過這物事,據說被曆代周帝隨身攜帶,從不假手於人,就連最親近的內侍也難得一見。如今周帝仁宗正從青州返程,大軍必過鳳泉峪,晚輩一人恐難成事,但前輩神功蓋世,若能攜手,晚輩有十成把握可得寶玉。”
“好。”男子拍手稱讚,“若能得寶玉,你的心願便算成了一半啦。”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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