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類這種存在,脆弱得就像剛打開的芬達一樣,小小一口就可能走到儘頭。
這是他親身體驗過的事情,是隻有他才能知道的意味。
“真希望父親和母親也能看到現在的這一幕。啊,對了,特奧巴爾德,你剛才說還有事要講來著?”
聽到威廉二世的話,貝特曼·霍爾維格點了點頭。
接著,在一段顯得格外漫長的沉默後,他神色平靜地緩緩開口。
“我打算辭去總理一職。”
“......什麼?”
“哎?!”
然而從他嘴裡說出的這句話,不僅讓威廉二世,連漢斯都大感意外。
畢竟突然宣布辭去總理職務,實在太出人意料。
雖說貝特曼·霍爾維格年紀確實不小了,遲早會有這一天,但這未免也來得太突然。
“辭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麵對威廉二世難以理解的神情,貝特曼·霍爾維格沉默下來,似乎一時間也難以開口解釋。
而就在此時,威廉二世趁勢說道:
“不管怎樣,我不會同意的。特奧巴爾德,你今後還要為帝國效力很長一段時間。連比你年長的比洛都還健在,年紀比他輕的你怎麼能說要辭職呢?”
“陛下,我......已經病入膏肓了。”
然而,隨著貝特曼·霍爾維格再次張開口,一場雖小卻無法忽視的風暴,終於悄然席卷了皇帝的辦公室。
......
“說、說快要死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醫生說是肺癌。”
威廉二世聽到這個意想不到的消息,臉上頓時浮現慌亂之色,追問道。而貝特曼·霍爾維格則維持著表情,平靜地回答。
“發現的時候已經惡化到無法手術的程度了。樂觀也就剩下個一兩年,最多三四年可活。”
“......”
漢斯和威廉二世都被貝特曼·霍爾維格眼中那抹遙遠的神色噤住了,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畢竟,當一個人親口說自己已經時日無多時,又能說什麼呢?
安慰?同情?
無論哪種話語,都幫不上忙。
他們所能為貝特曼·霍爾維格總理做到的,唯有平靜地接受他的死亡。
“話說回來,居然是肺癌啊。”
雖說結果上比曆史上活得更久,但那代價實在太過慘烈。
雖然和原本的曆史相比,現在的德意誌帝國依然屹立不倒,霍爾維格也從一個失敗的總理變成了功勳卓著的總理,這或許更適合他,但死了之後,一切又有何意義呢?
‘想都不用想,成因肯定是改革引發的過勞和壓力,再加上過度吸煙。’
所以才一直讓他注意身體啊。
漢斯真的有點後悔,為什麼當初沒說得更強硬些。
“因此,我想辭去帝國總理這個光榮的職位,回到家人身邊,平靜地度過僅存的餘生。懇請陛下準許。”
“呼......明白了。既然如此,也隻能如此。強留一名病人繼續工作,不僅有違人道,也是在侮辱你至今的功績。”
威廉二世沉重的歎了一口氣,帶著苦澀的表情接受了貝特曼·霍爾維格的辭呈,而在一旁的漢斯,也隻能默默為他祈禱,希望他幸福的度過最後的人生。這種事,他也無能為力。
威廉二世曾親眼看著父親腓特烈三世被喉癌奪去生命。
如今麵對同樣被癌症宣告死刑的貝特曼·霍爾維格,他心中必然也翻湧著複雜難言的情緒。
“那麼,現在得考慮你的繼任人選了。雖非我所願,但也不得不做。”
“嗬嗬,人生有相遇,自然也有離彆,不得不接受。”
“我同感。你有沒有什麼想推薦的人選?”
威廉二世一問,貝特曼·霍爾維格的目光就落到了旁邊。
......不會吧,該不會是那意思吧。
“抱歉,我暫時還沒考慮過當總理。我還太年輕了。”
“你這家夥,才剛成年就當了外交部長,還說得一嘴好聽。”
“部長跟總理,那完全是兩個層麵的事啊。”
當然,漢斯並不是完全對總理之位毫無興趣。
隻是,現在並不是時候。
雖然不知道確切時間,但不出幾年,全球經濟大蕭條就會爆發。
而德國肯定也逃不過它的衝擊,帝國總理這個職位也注定要受到極其負麵的影響。
所以哪怕真要當總理,也得等到大蕭條之後。
他可不想在風暴來臨前跳進火坑,背上黑鍋。
“我也覺得漢斯你,現在還不適合成為帝國首腦。”
“我也清楚。因此,我推薦康拉德·阿登納作為我的繼任者。”
聽到貝特曼·霍爾維格的話,漢斯下意識摸了摸下巴。
從他說要把阿登納叫來時就有所察覺了,果不其然,霍爾維格早就把阿登納當成了接班人。
“阿登納?你是說那個萊茵蘭的瘋狗?”
“沒錯,正是他。”
然而,皇帝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是震驚。
“可他是個平民啊......”
“陛下,時代已經變了。想要引領帝國,血統不再是最重要的,能力才是關鍵。如果您實在對阿登納無感,也可以考慮副總理施特雷澤曼......雖然個人認為,他或許是個優秀的部長,卻不適合當總理。”
嗯,這點漢斯也讚同,相較於副總理施特雷澤曼,阿登納更有能力。
雖然施特雷澤曼也曾在原本曆史中擔任魏瑪共和國的總理,能力不容小覷,但他那任期僅僅一百零三天,實在讓人難以將他與“成功的總理”劃上等號。
‘他的主要政績也大多是在當外交部長時取得的。’
相反,阿登納這個人,不但在曆史上已經被證明配得上“總理”這個位置,在大戰期間也展現出了卓越的實務能力,早已是下一任總理的熱門人選。
貝特曼·霍爾維格推舉阿登納,並非因為私交,而是出於深思熟慮的決斷。
“嗯......阿登納和施特雷澤曼嗎。我還是得再好好想想。”
不過,威廉二世似乎對阿登納也好,對施特雷澤曼也罷,都提不起興趣,暫時沒有做出決定。
但,就連某人也沒有意識到——
這份遲疑,會給德國帶來怎樣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