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說這話時,目光越過白芷的肩膀,望向窗外。
夜晚的月光正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影,像一幅被打碎的畫。
夏清忽然有些怕。
他怕這所謂的“局”根本不存在,怕尹恬是真的撐不下去了,更怕白芷帶著這副破碎的身體進入那裡後再也回不來,他怕他永遠也見不到真相大白與那位尹二公子解開誤會的那一天。
可他不能把這些擔憂說出口。
他隻能像現在這樣,握緊白芷的手,用一句輕飄飄的“會好起來的”,去支撐著兩個人都搖搖欲墜的希望。
白芷沒有再說話,隻是微微側過頭,對著窗外的方向。
月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給那雙暗淡的灰紫色的眼睛鍍上了一層極淡的清冷光輝,隻是那微弱的光亮沒能驅散他眼底深處的哀傷。
他其實知道夏清在安慰他,就像他在安慰自己一樣。
可那句“他設的局”,終究像根細細的線,勉強牽著他不至於墜入徹底的黑暗。
他隻能信。
信尹恬足夠聰明,信尹恬足夠堅韌,信那個曾說過要和他共度餘生的人,不會就這麼輕易倒下。
不然,他這一路走來的隱忍和籌謀,他忍著剜心之痛推開尹恬的決絕,他賭上性命踏入地獄的勇氣,又算什麼呢?
“嗯,是要見見的。”白芷輕輕重複了一遍,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
他要見他的,無論是因為太久的分離讓他思戀如狂,又或者因為心魔影響讓他難以壓製貪婪愛欲,他都要去見見他的。
他抬手,摸上了手腕處的結情絲。
當初鮮豔的紅色已經曆經一年多的時間已經褪色許多,但它所承載的東西從未褪色。
結情絲,有情之人立誓成雙,它本是有兩根,另一個根在尹恬那裡。
他想,如果這一次能夠見到尹恬,對方也能夠靜下心來聽他解釋,他願意透露一些他的計劃給他,這樣,即便是將來他死在了雪山之巔,他也不會覺得此生有憾。
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客棧的門板還沾著夜露的濕冷,白芷就被夏清半扶半推地搡到了院裡。
他身上還裹著那件洗得發白的厚氅,領口沾著些昨夜未乾的淚痕,被白綢纏裹的雙眼下是徹夜難眠後留下的青黑,但幸好無人能夠看見。
“聽說會有尹家軍將我們送出北境,沈將軍的人已經在街口候著了。”夏清壓低聲音,指尖在他後背悄悄捏了把,“我瞧那沈將軍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你放心彆露了破綻。”
白芷沒應聲,隻是摸索著攏了攏衣襟。
腕間的結情絲被他藏在袖管深處,貼著肌膚的地方還留著點溫熱的觸感,那是昨夜反複摩挲留下的溫度。
兩人出了客棧,拓跋烈已經到了門口,見夏清推著白芷出來,臉上冷冰冰的陰鷙感收斂了些。
“可收拾好了?”
夏清回以微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