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必新低著頭,跟著輕聲哼唱起來,聲音哽咽得不成調子。
朱朝陽轉身麵對牆壁,肩膀不住地抖動。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
田平安的視線模糊了。
他看見辦公室玻璃窗上,映出四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正對著一個老舊的錄音機淚流滿麵。
走廊上路過的年輕警員們停下腳步,有人紅著眼眶,有人跟著輕聲哼唱。
歌聲漸漸微弱下去,最後隻剩下磁帶轉動的沙沙聲。
張力突然抬手抹了抹眼睛,隨後指節重重地砸在辦公桌上,震得收錄機都跟著顫了一下。
“劉海潮……你這個新兵蛋子……”他的聲音仿佛被砂紙反複摩擦過一般粗糲,“錄個音還搞得這麼煽情……”
話音未落,他猛地站起身來。
他雙手緊緊貼著褲縫,下頜高高揚起,帶著一股倔強的勁兒,衝著那台老舊的收錄機大聲吼道:
“劉海潮!”
“劉海潮——!”
辦公室裡,磁帶沙沙的底噪來回回蕩。
接著,他突然用當年訓練時的響亮口令聲喊道:
“劉海潮!聽我口令!”
“立——正!”
此時,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在收錄機上,仿佛給它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
張力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卻摸了個空——那裡本該彆著手槍的位置此刻空蕩蕩的。
“劉海潮……”
他的聲音突然哽咽了一下,變得更啞了:
“你個新兵蛋子……為什麼不答到?!”
收錄機裡的磁帶剛好轉動完最後一段,隨後發出“哢嗒”一聲清脆的輕響。
張力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已經停止轉動的黑色塑料盒子,輕聲說道:
“出列……站到……隊伍前麵來……”
辦公室裡安靜極了,安靜得能清晰地聽見牆上掛鐘的秒針一下一下跳動的聲音。
張力就保持著立正的姿勢,那挺拔的身姿仿佛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待到春風傳佳訊……我們再相逢……”
田平安輕聲哼著《駝鈴》歌曲的最後一句,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田平安的淚水滾落在椅背上,濺起細碎的光。
他望著窗外清朗的天空,忽然明白了什麼是“警察人生”。
——這些把警服穿進骨血裡的人,在生死抉擇時從來不需要猶豫。
就像沙漠裡的胡楊,活著三百年不死,死了三百年不倒,倒了三百年不腐。
劉海潮用最決絕的方式完成了最後一次掩護,不是因為他輕視生命,而是他把警察的誓言看得比呼吸更重。
牆上的掛鐘還在走著,而有些人已經永遠停在了最英勇的時刻。
田平安抹了把臉,忽然覺得心在發燙。
——原來薪火相傳從來不是虛言,當一位戰友倒下時,會有無數個身影沿著他未走完的路,繼續挺進。
春風終會吹過玉門關,而他們,永遠都是站在黑暗與光明交界處的界碑。
角落裡,一個老學究模樣的人摘下鴨舌帽,顫抖的手摘下眼鏡,用手絹擦拭著鏡片邊上的淚水:
“我教了一輩子書,總說‘舍生取義’……
今天才真正明白,這四個字的分量有多重……
這世上哪有什麼歲月靜好……
都是這些勇士們在用生命替我們負重前行啊……”
田平安循聲望去,好奇怪,剛剛怎麼沒注意到,一堆檔案盒的後邊竟然還藏身有這麼個老頭,這老頭是乾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