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案頭朱砂筆,在揭貼右上角畫了個觸目驚心的紅圈:
“還有,前去蒼狼穀,調查案發現場。”
當差役抬著王縣令的屍身進府時,蕭景天正對著銅鏡整理官服。
他伸手撫過腰間玉佩,鏡中倒映出眼底翻湧的暗潮——二十年前,他與王縣令在寒山寺同窗苦讀,曾對著佛前長明燈立誓要做青天大老爺。
指尖掠過屍身喉部那道猙獰的傷口,他忽然解下玉佩係在王縣令腕間。
轉身時官靴碾過滿地碎葉,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上報刑部。”他將染血的公告拍在師爺案頭:
“就說雲陵府查獲一起涉及三縣的貪腐大案,主犯疑與江湖凶徒勾結。”
燭火在夜風中搖曳,將他寫密折的影子投在窗紙上,恍若一幅張牙舞爪的修羅圖:
“另外,給鹿鳴城陸懷舟發加急文書——本府七日後卯時親蒞,著他備好近三年所有賬冊。”
衙役舉著燈籠送他出門時,忽聞更夫敲起三更鼓。
蕭景天望著夜空裡半輪殘月,想起公告上的“強擄良女”四字,袖中拳頭漸漸攥緊。
了塵策馬狂奔回鹿鳴城時,肩頭傷口還在滲血,腥甜氣息混著汗味在夜風中散開。
他撞開縣衙後宅偏門,肥碩身軀重重砸在書房門框上,震得案頭燭火劇烈搖晃:
“老二!我差點就成功了,可惜功虧一簣!”
陸懷舟正在燒毀賬冊,火盆中飛濺的火星灼穿了半卷密檔。
他聽聞此言,眉頭瞬間挑起,轉身時手中鐵鉤“當啷”落地,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失望之色:
“到底是怎麼回事?”
了塵抓起桌上涼茶灌了半壺,瓷壺底重重磕在紫檀木桌麵:
“我差一點就將整個車隊全部滅口,殺死王明德,準備處理掉車隊中最後一個人,也就是他的屬官時。”
“鐵憨憨那隻惡狗突然出現,救了他。”
“那屬官帶著揭貼跑了。”
他越說越氣,肥厚的手掌拍得桌案嗡嗡作響,震得火盆中餘燼紛紛揚揚落在青石板上。
“啊?!”陸懷舟踉蹌著扶住書櫃,失聲叫道:
“完了,這下是徹底完了。”
窗外突然響起更夫打更聲,子時三刻的梆子聲驚得簷下棲鳥撲棱棱飛起。
他望著滿地狼藉的書房,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入官場時,父親曾在祖祠教他背誦《官箴》的情景,喉間不禁泛起一絲苦澀。
“收拾細軟,明天晚上必須出城。”
“你去慈雲庵通知懷芝,另外,淨業寺的秘庫你親自搬,記得把後山下的地道封死。”
了塵愕然抬頭,卻在弟弟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慌之色。
他想起弟弟十八歲那年,為了爭奪縣學廩生名額,暗中買通考官誣陷同窗。
這一切得來相當不易啊。
了塵打了個寒顫,意識到這次可能真的大禍臨頭了。
慈雲庵的晨鐘還未敲響,靜虛子已將鎏金香爐塞進樟木箱。
四個心腹尼姑正往馬車上堆放裝滿銀票的油紙包,佛幡下藏著的六箱香油錢被重新碼放成普通木箱的模樣。
妙真抱著一捆經幡經過時,不慎碰倒木箱,金燦燦的元寶滾了出來,在月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慌什麼?”靜虛子冷冷掃了一眼,親手撿起了金元寶。
淨業寺的地下密室裡,了塵赤著上身,指揮幾個武僧撬動第三塊青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