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興強忍著撕心裂肺的劇痛,憑著數十年灶台練就的沉穩臂力和驚人的求生意誌,在對方拔刀的瞬間,猛地用左手死死抓住了對方持刀的手腕。
如同鐵鉗一般!
與此同時,他沾滿鮮血的右手,下意識地、竭儘全力地向對方臉上抓去。
這一抓,並非為了傷敵,更像是一種瀕死的本能掙紮。
“嘶啦!”一聲輕響。
那男人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方立興指尖勾住,帶起了一點細微的、不自然的褶皺痕跡。
但這點痕跡在混亂和劇痛中,根本無人注意。
“走!”那婦人低喝一聲,聲音冰冷刺骨,再無半分市井氣息。
她動作奇快,從竹籃裡猛地抽出另一把短刀,卻不是刺向方立興,而是逼退了幾個聞聲衝上來的夥計。
同時一腳踹翻旁邊沉重的八仙桌,碗碟碎裂,湯汁菜肴飛濺,瞬間製造出更大的混亂。
那男人見一擊未能致命,又被方立興死死抓住手腕,眼中戾氣一閃,猛地一腳踹在方立興受傷的胸口。
“噗——”方立興噴出一口鮮血,抓握的力道驟鬆,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滑倒在地。
雌雄雙煞再不戀戰,趁著混亂,如同兩道鬼魅般的影子,在紛飛的湯汁碎瓷和食客驚恐的尖叫聲中,幾個閃身便撞開大門,融入了臨江城華燈初上的暮色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爹,爹…”
方華清聽到動靜,發瘋似的從後廚衝出來,撲到血泊中的父親身邊。
看著父親胸前那不斷湧出鮮血的可怕傷口,還有地上刺目的鮮紅,隻覺得天旋地轉,手腳冰涼。
他撕心裂肺地喊著,徒勞地用手去堵那汩汩流血的傷口,溫熱的血瞬間染紅了他的雙手,燙得他心膽俱裂。
“爹,爹,你撐住啊!大夫,快叫大夫——”
方華清的哭喊聲,充滿了絕望和恐懼,在彌漫著血腥和菜香的大堂裡淒厲地回蕩,如同喪鐘敲響的前奏。
香滿樓似乎在一夜之間染上了揮之不去的陰霾。
“天下第一酒樓”金匾依舊高懸,卻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灰塵。
那塊沾著方立興鮮血的地板,無論夥計們如何用力擦洗,空氣中仿佛總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腥氣,時刻提醒著人們這裡曾發生過何等慘烈的變故。
方立興終究沒能撐過那個漫長的雨夜。
名醫束手,回天乏術。
臨江城廚行泰鬥,一代名廚,沒有倒在追求技藝巔峰的灶台前,卻倒在了齷齪的暗算之下,帶著未能赴京一戰的深深遺憾和不甘,撒手人寰。
方家報了官。
知府衙門派出了大批衙役捕快,將臨江城翻了個底朝天,盤查所有可疑的外鄉人。
然而,那對鄉下夫婦如同人間蒸發,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方華清悲憤交加,幾次衝進知府衙門追問進展,得到的隻有官差們程式化的敷衍和無奈搖頭:
“方少爺,節哀順變。”
“那兩人易容喬裝,手段老辣,絕非尋常蟊賊,定是江湖上心狠手辣的職業殺手。”
“很有可能是雌雄雙煞,想抓住他們,難如登天。”
……
“雌雄雙煞”這個名字,在市井間廣為流傳,帶著恐懼和神秘的色彩,卻無人知曉其真容。
案子,最終成了一樁懸案,積壓在知府衙門落滿灰塵的卷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