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的舊廚衣纖塵不染，仿佛周遭的混亂、血腥、嘶吼都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他的春筍燒鮰魚，尚在鍋中，火候正好，散發出誘人的、純粹的香氣。
他緩緩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掠過一片狼藉、被禁衛重重包圍的高台，掠過那五具被白布匆匆覆蓋的供奉屍體，最後，落在失魂落魄的陸行舟身上。
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不錯，湯裡的毒，還有陸行舟身上搜出來的粉末，都是千機的手筆。
不一會兒，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幾名身著皂衣、背著沉重木箱的仵作在禁衛的引領下匆匆趕到。
高台之上，血腥與湯羹混合的詭異氣味更加濃烈刺鼻。
為首的仵作是個乾瘦精悍的老者，臉上溝壑縱橫，眼神卻銳利如鷹。
他麵無表情地掃過地上五具死狀淒慘、口鼻溢血的供奉屍體，又看了看桌上那盅尚有餘溫的白瓷湯盅。
“查驗毒物！”老仵作聲音嘶啞低沉。
他身後的助手立刻上前，動作麻利卻帶著公門中人的冷漠。
一人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小心翼翼地探入湯盅的奶白湯汁中。
僅僅數息，銀針抽離時，針尖及以下寸許，已然覆蓋上一層黯淡無光的灰黑色澤！
“大人，銀針發黑，劇毒無疑！”助手沉聲稟報。
老仵作微微頷首，又親自拿起那個從陸行舟身上搜出的黃紙包。
他用一把勺子挖了一小撮灰白粉末，湊到鼻端極其謹慎地嗅了嗅，隨即眉頭緊鎖。
又取出一塊特製的試毒石，將粉末置於其上，滴入一滴清水。
粉末遇水迅速溶解，滲入試毒石的石質紋理，留下幾道清晰蜿蜒的、如同墨汁浸染般的深灰色痕跡。
“砒霜！”老仵作斬釘截鐵，聲音在死寂的高台上格外清晰：
“湯中劇毒是砒霜，此包粉末亦是砒霜。”
“性烈量重，見血封喉，與諸供奉死狀吻合！”
“轟——”如同冷水潑入滾油，原本被恐懼震懾得死寂的賽場外圍，瞬間爆發出壓抑不住的巨大嘩然！
“砒霜！真是砒霜！”
“天呐…禦前投毒…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陸行舟…他瘋了嗎？！”
“鐵證如山！”禁衛統領怒目圓睜，戟指被死死按跪在地、抖如篩糠的陸行舟：
“陸行舟！你還有何話說？！”
陸行舟的臉已無人色，嘴唇哆嗦著，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徹底擊垮了他的心智。
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嘶嚎，聲音淒厲得如同鬼哭：
“冤枉…冤枉啊大人，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方華清！是他！一定是他害我！”
“他買通…買通了人…把毒放進湯裡…放進我懷裡！”
“那包東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它怎麼在我身上啊！”
“趙老…趙老可以作證…他收了…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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