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要這幾樣。”劉簡之說道。
“隨便坐吧!”女老板說完,又轉身走進了廚房。
劉簡之和孟詩鶴心照不宣地挑了一張臨窗的桌子坐下,兩人脊背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碼頭。
......
薑夔站在斑駁的售票窗前,汗珠順著藏青色長衫的領口滑進衣領。
售票員粗糙的手掌將船票和找零塞進他手心,硬幣上還帶著潮濕的鹹味。
“彆走遠,10分鐘後開船。”
沙啞的聲音裹著濃重的海腥味。
薑夔點頭回應,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身後突然響起軍靴踏地的聲響,薑夔脊背瞬間繃緊。牧野帶著兩個憲兵如陰影般籠罩過來,其中一個憲兵粗魯地擠到窗前:“買三張船票!”
“你們也過海去?”薑夔轉身時,刻意讓目光在牧野的肩章上多停留半秒。
“我們有急事,回東京去。”牧野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刺刀,直直刺向薑夔。
“候船室裡煙味好重,真是受不了!”
薑夔佯裝皺眉,走到門邊倚著門框。鹹澀的海風灌進來,掀起他衣角,也吹散了些室內令人窒息的壓抑。
牧野慢悠悠跟過來,皮靴碾過地麵的砂礫發出細碎聲響。
“這個島很荒涼。”薑夔望著遠處翻湧的海浪開口。
“我就出生在一個這麼荒涼的小島上。”牧野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帶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情緒。
“就是這個大九兒島嗎?”
“不是。”
簡短的回答像冰塊般砸在空氣中。
“那是哪裡?”薑夔追問,餘光瞥見對麵小飯館的窗戶縫隙閃過一道反光——是劉簡之的望遠鏡!
一個老年男人佝僂著背走進候船室。
薑夔側身避讓的瞬間,手指在右耳邊快速彈動,指甲敲擊皮膚的節奏,正是早已約定好的摩斯密碼。
“長崎,伊王島。”牧野的回答混著海風傳來。
“是嗎!海邊長大的孩子,都很會遊泳吧?”薑夔繼續閒聊,心跳卻快得幾乎要衝破胸腔。
“這是當然。”
牧野的聲音帶著幾分得意。
當最後一個密碼敲擊完畢,薑夔終於鬆了口氣。
“這麼說,你能遊過這片海?”他隨意問道。
“不行,這海太寬了。”牧野搖頭,“我沒這麼大的力氣。你呢,你怎麼樣?”
“我不行。上次為救一個人,簡直是九死一生。”薑夔苦笑,掌心的汗水幾乎要將船票浸濕。“你身上的病毒哪兒去了?”牧野突然湊近,呼吸噴在薑夔耳畔。
“太陽一曬,病毒就沒了。”
薑夔強作鎮定地笑了笑。
“去小山碼頭的上船啦!”候船室內傳來尖銳的喊聲。
人群開始騷動,薑夔轉身快步走進候船室,從小門走下潮濕的碼頭台階,身後傳來牧野和憲兵緊隨的腳步聲,像催命符般緊緊相隨。
小飯館內,劉簡之放下望遠鏡,鏡片上還蒙著層薄薄的水霧。
“怎麼樣?”孟詩鶴急切地問。
“進大門的第三棟就是稻森的實驗室。”劉簡之話音剛落,女老板端著飯菜走過來,瓷盤碰撞聲清脆地響在屋內。
“對不起,讓您們久等了。”
“飯館隻有您一個人嗎?”劉簡之看似隨意地問。
“是啊。老公去對麵買菜去了。我去收拾收拾,您們倆慢用。”
待女老板轉身,劉簡之突然叫住她:“等等!”
“您還需要些什麼?”
“有啤酒嗎?”
接過酒瓶後,劉簡之佯裝喝酒,卻悄悄將酒倒進洗手池。
“老板娘,再拿一瓶酒給我。”劉簡之喊道。
“您的酒量真大。”老板娘笑著遞來新的酒瓶,絲毫沒察覺異樣。
此時,薑夔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玻璃映出他緊繃的側臉。牧野和兩個憲兵坐在另一側,他們的目光如芒在背,不時掃向薑夔。
“竹井教授,你在想什麼呢?”
牧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沒想什麼。”薑夔盯著翻滾的海浪,“昨天我就該回東京了,沒想到在汽車裡睡了一晚。”
“那也比我們強。昨天晚上,我可是一分鐘都沒睡。”
“你也沒地方睡?”
“有地方。但是,不能睡。”
“為什麼?”
“等中國特工上鉤。”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薑夔心上,他緩緩抬頭,在玻璃倒影中與牧野冰冷的目光相撞。
“你怎麼知道中國特工會來?”
“稻森教授的研究如此重要,中國特工不會不來。”
“我看不一定。”
“為什麼?”
“中國特工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除非你們自己把中國特工引了過來。”
“也有可能跟著你來呢?”
牧野的話讓空氣瞬間凝固。
“北村中佐跟你說的?”薑夔強笑著反問,“北村中佐的嗅覺很差,聞到我這兒,那就大錯特錯了。”
沒多久,船身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
“準備下船!”
船工的喊聲穿透船艙。
薑夔站起身,草帽簷遮住眼底的警惕,他深吸一口氣,迎著刺眼的陽光走出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