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夔踏上碼頭台階時,鞋底灘上的沙石發出沙沙的聲響。
夕陽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與身後牧野智久和兩個憲兵的身影交錯在一起,仿佛一場無聲的對峙。
遠遠望見小山居酒屋那熟悉的幌子在風中搖晃,薑夔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這麼快就回來啦?”
女招待甜美的聲音像一縷清泉,瞬間打破了沉悶的氛圍。她笑容滿麵地迎上來,眉眼彎彎,透著親切勁兒。
薑夔摘下草帽遞給她,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再不回來,我就得在對麵的樹林裡睡上一晚了。”
海風卷起他的衣角,藏青色長衫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海水氣息。
“準備回東京?”
女招待接過草帽,好奇地問。
“是啊。”薑夔簡短地回答,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遠處的吉普車,那是牧野等人的座駕。
“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女招待熱情地詢問,眼神中滿是關切。
“不吃啦。”
薑夔擺了擺手,心中惦記著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就在這時,牧野智久帶著兩個憲兵大步走了過來,軍靴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格外刺耳。
“你們認識?”牧野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女招待。
“認識。”
女招待落落大方地回答,絲毫沒有被牧野的氣勢嚇到。
牧野智久的目光充滿質疑。
“認識?你怎麼讓竹井教授在汽車裡睡了一晚?”
“竹井教授?”
女招待一臉驚訝地轉頭看向薑夔,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你就是救下鶴見千惠子的竹井教授?”
“什麼鶴見千惠子?”牧野皺起眉頭,臉上寫滿疑惑。
女招待輕笑著調侃:“看來您不聽廣播。”
話語間帶著幾分俏皮。
薑夔對女招待禮貌地笑了笑,微微欠身,便朝著自己的汽車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背後那如芒在背的目光。
果然,牧野智久立刻跟了上來。
“牧野中尉,你們要不要坐我的車走?這樣監視起我來比較方便?”
薑夔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牧野。
“我們自己有車。”
牧野尷尬地笑了笑。
“那麼,再見!”
薑夔坐進汽車,發動引擎。隨著一陣轟鳴聲,汽車緩緩駛離。後視鏡裡,他清晰地看到牧野智久和兩個憲兵神色匆匆地跳上碼頭邊的吉普車,引擎聲隨即響起,朝著他的方向追了過來。
......
黃昏的陰影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從天邊緩緩,將小島一點點籠罩。
漸漸地,太陽像是被大海吞噬一般,沉入了海底,最後一縷光芒也隨之消散,整個天空如同被人潑上了墨汁,迅速暗淡下來。
“天都快黑了,劉簡之和孟詩鶴怎麼還不回來,難道沒跟薑夔聯係上?”
程振奇抱著狙擊步槍,靠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聲音裡滿是焦慮與擔憂。他的目光時不時地望向碼頭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期待與不安。
“算命的,沉住氣,再等等,他會回來的。”
周滬森輕聲安慰道,可他自己也忍不住頻頻看向遠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身,透露出內心的緊張。
“周滬森,你有多久沒有見到你老婆了?”
程振奇突然打破沉默,聲音有些哽咽。
“很久了。”
周滬森望著漸暗的天空,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
“很久……是多久?”
程振奇追問道。
“6年。”
周滬森的聲音很輕,卻像是重重地砸在了兩人的心上。
“我有7年沒有見到我母親了。”
程振奇喃喃自語,眼眶微微泛紅。
“你母親在沈陽?”
“在煙台。”程振奇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趕馬車的,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麼事?”
周滬森轉過頭,看著程振奇。
“如果我哪天出了意外,你能不能去趟煙台,代我去看看我母親?”
程振奇抬起頭,眼睛裡掛著淚水,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
“彆瞎說,你怎麼會有意外?菩薩天天保佑你呢!”
周滬森強裝鎮定地說道,可聲音卻有些發顫。
“你……你不願意?”
程振奇的聲音裡充滿了失落與絕望。
“你如果真出了什麼意外,我就是你媽媽的兒子!”周滬森走過去,緊緊地抱住程振奇。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