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點的東京,天空像被蒙上一層濕漉漉的灰紗。毛毛雨如蛛絲般細密地飄落,空氣裡彌漫著潮濕的黴味,讓人喘不過氣來。柏油路上蒸騰著熱氣,與雨水交織,形成一層朦朧的白霧,模糊了遠處的建築輪廓。
一輛轎車在憲兵司令部大門口緩緩停下,車身還沾著路上濺起的泥水。站崗的憲兵立刻持槍上前,金屬的槍托重重砸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對來者的警告。
車窗緩緩搖下,朝倉探出頭,臉上堆滿職業性的微笑,對憲兵說道:“我是日日新的記者朝倉,我身邊的這位是美由紀小姐,是東京廣播電台的記者。我們預約了采訪石野大佐。”
他的聲音有些緊張,尾音微微發顫。
“請稍等!”憲兵麵無表情地說道,轉身從門口崗樓裡拿出一個棕色的皮革小冊子。泛黃的紙頁被憲兵粗糙的手指翻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響。終於,他找到了朝倉和美由紀的名字,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懷疑,隨後示意同伴把車門打開。
朝倉深吸一口氣,發動汽車緩緩駛入。
“停車場往右。”美由紀打破了車內的沉默,聲音平靜而沉穩,仿佛對這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朝倉驚訝地瞥了她一眼:“您來過?”
美由紀輕輕點頭,目光望向車窗外戒備森嚴的崗哨和巡邏的憲兵,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兩人下車後,踩著濕漉漉的地麵走向辦公樓。
雨水在他們的鞋麵上留下深色的痕跡,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
剛走到辦公樓門口,一個身著筆挺軍裝的軍官就迎了上來,軍靴踏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響。
“石野大佐正在會客室等你們。請跟我來!”他的語氣冰冷而機械,轉身時軍刀在腰間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兩人跟著軍官走上三樓,樓梯間的燈光昏黃而搖曳,牆壁上掛著的天皇畫像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威嚴。軍官在一扇緊閉的門前停下,整理了一下軍裝,然後打開會客室的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請進。”
朝倉和美由紀走進房間,一股濃重的雪茄味撲麵而來。石野相原正坐在雕花的皮質沙發上,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雪茄,嫋嫋青煙在他麵前繚繞,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請坐,二位。”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勤務兵端著茶水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將茶杯放在茶幾上,又迅速退了出去,關門時發出輕輕的“哢嗒”聲。
石野相原吐出一個煙圈,目光如鷹隼般盯著美由紀:“美由紀小姐,你用了什麼辦法讓橋田將軍親自給我打電話,讓我接受你們東京廣播電台的采訪?”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和警惕。
美由紀從容地迎上他的目光,微笑著說:“石野大佐,您接受的不光是我們東京廣播電台,還有朝倉先生!朝倉先生代表《日日新》。”
她的聲音不卑不亢,伸手從包裡拿出錄音話筒,輕輕放在茶幾上,金屬的話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然後看向朝倉,眼神中傳遞著鼓勵。
朝倉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們想問問石野大佐,您指派了幾十名憲兵去保衛稻森教授的實驗室。這個稻森實驗室究竟是研究什麼的?”
他的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插核心。
石野大佐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眉頭緊緊皺起,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稻森實驗室的研究事關帝國最高機密,不能向外透露。具體研究什麼,連我這個東京憲兵司令部的司令都不知道!指派幾十名憲兵去保衛稻森教授和他的實驗室,是因為我們得到情報,在日本的一些外國間諜,可能會對稻森教授不利。”
他的聲音冰冷而強硬,不容置疑。
“原來是這樣!我們在東京dg大學聽到一些傳言,說稻森教授在進行生物病毒研究?也就是在研製生化武器。”
朝倉緊追不舍,聲音中帶著一絲試探。
“那隻是一些對日本不懷好意的人的傳言。”
石野相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雪茄的火星濺落在地毯上,留下一個個焦黑的痕跡。
“真的隻是傳言嗎?”
美由紀的聲音平靜卻充滿力量,她的手不自覺地放在口袋裡,觸到那張藏在深處的照片,心跳不禁加快。
“隻是傳言。我相信他們拿不出任何真憑實據。”
石野相原冷笑著說道,眼神中滿是不屑。
“我聽說稻森實驗室被燒毀,不是緣於失火,而是因為被襲?”
美由紀直視著石野相原的眼睛,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破綻。
“你聽誰說的?”
石野相原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像兩把鋒利的匕首刺向美由紀。
美由紀的手指緊緊握住口袋裡的照片,內心激烈地掙紮著。她知道,隻要亮出照片,立即會駁得石野相原啞口無言,但想到要保護照片的來源,保護那些信任她的人,她最終還是克製住了衝動,隻是淡淡地說:
“現場有人聽到了槍聲,還有人說,稻森並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狙擊手射殺的。您能證實嗎?”
“我再說一遍,稻森教授死於意外。”
石野相原的語氣變得更加冰冷,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被燒死是意外,被狙擊手射殺也算是意外?”朝倉不依不饒,“您能不能直接告訴我們,到底是被燒死,還是被射殺?”
“朝倉君,你們的報紙已經報道過實驗室失火。稻森的的確確是被燒死的。”
石野相原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您確定?”
朝倉窮追不舍。
“我可以確定。”
石野相原咬著牙說道,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據說稻森實驗室失火,跟東京dg大學的竹井教授有關。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竹井教授在稻森實驗室出事之前10個小時,就已經離開了大九兒島。但是,竹井教授現在已經被你們憲兵司令部抓起來了。我們的聽眾好奇,這個竹井教授究竟對稻森實驗室做了什麼?”
美由紀再次發問,聲音中帶著聽眾的疑惑和正義的追問。
“我們沒有抓竹井教授。”石野相原立刻反駁,眼神閃爍,“我們隻是請他來協助調查。”
“我們可以見見竹井教授嗎?”
朝倉問道。
“當然可以,不過,你們還要等幾天。”
石野相原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故作輕鬆地說。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