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銀匠年紀不大,已經滿頭白發,身子骨也不好。垚娘覺得,與其嫁到幾百裡外,不如招個女婿留在家裡。
劉銀匠不依。
劉銀匠認為,女兒就是要嫁出去。
五兩金子被劉銀匠拿出三兩打鐲子,打簪子。一兩半給未來的外孫打平安鎖,打小鐲子。剩下半兩,被劉銀匠反複拉絲,直到和劈了兩次的絲線一樣粗細。
“兒啊,半兩金子傍身!不和旁人說。你受了委屈,就把這個當路費,回家!”
垚娘有一手好繡活,穿針引線將金線縫進衣服裡。正麵看不出來,反麵也看不出。不懂行的人見了,隻會以為是布料上佳。
為了不被人看出來,垚娘特地沒有過多繡花,與其他嫁妝比起來,顯得格外不起眼。
出嫁那日,劉銀匠送了二十裡,看著垚娘坐的牛車消失在視野中,這才轉身回去。
當天晚上,垚娘坐的牛車被強盜截走。
垚娘被打暈,醒來時隻剩下身上的衣裳,金銀首飾都不見了。
她被帶到了清流村,被嫁給了村裡人。
垚娘的嫁妝,隻剩下一隻大樟木箱子,幾件不起眼的衣裳。
凶神惡煞的婦人堵門,舉著菜刀怒斥:“你是我家用二兩銀子買來的!老老實實過日子,彆想著跑。”
可是她本有五兩金,還有不少銀子呢。
垚娘想走,跪下苦求。
垚娘爹是銀匠,家裡不止二兩銀。二兩銀子如何能買一條命?
垚娘的嫁妝都有五兩金!
“你有金子?做夢呢?就是有,那也是我兒子的!你什麼東西不是我兒子的?以後我兒子就是你的天!”
垚娘趴在地上,默默攥緊衣角。
她還有半兩金,足夠換二兩銀。可這不是這麼一個換法。
垚娘不服氣,垚娘想離開。
她要回家,招個贅婿。她不遠嫁,她要開銀鋪子!
垚娘半夜翻窗戶出去,明晃晃的月下,一腳深一腳淺的走。走到山裡,迷了路。山風呼嘯,夜梟詭笑,影影重重的草木,如同追魂的惡鬼。
垚娘左衝右突,跑不出這座山。
山腳下燃起火把的光,那些人輕車熟路,順著痕跡,找到垚娘。
“打!不打不長記性!還敢跑?跑得出去嗎?”
四方山重重,人困其中。
垚娘被人按在地上,不知道有多少雙手在動作。她試圖掙紮,被人用石頭砸了腦袋。
從那天開始,垚娘就有些不清醒。
夜半時分,垚娘清醒過。
走水路,被鋒利的石頭劃破腿,險些陷入泥沙裡。被人撈上來,卻不是得救。
月下衣衫儘濕,垚娘趴在河灘上沒來得及咳出水,就被人揪著頭發拉入青紗帳。
走山路,困在山中,仍舊被人抓回去。
無數雙眼睛盯著垚娘。
次數多了,垚娘不再嘗試,隻是望著天。
一日辛勞後,子夜入睡前,垚娘喜歡看著天。
幼年時,母親喜歡燒香拜佛,母親說舉頭三尺有神明。
垚娘抬頭看啊看,看了三千尺,望著月亮,期待神明。
“天上真的有神仙嗎?”
“為什麼神仙不肯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