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頭有了新去處。
那香風陣陣的女子,自稱名叫何秀。
聽聞宋大頭說自己叫大頭,何秀愣了片刻。這名字,有點奇怪,不過也算個名字。
何秀拿出二十個銅板,交給撈屍人,贖回宋大頭阿爸的屍體。
眾人見狀一哄而散,他們是來看戲的,無戲可看,自然無趣。
何秀按照宋大頭說的,請來義莊的人,將屍體焚了。
城外十裡春風中,何秀籠著袖子,靜靜看著拿著木棍撥弄滾燙骨頭的宋大頭。
宋大頭仔細挑揀骨頭,那模樣仿佛在挑揀妝盒裡的首飾,認真且放鬆。
何秀納悶,走過去問:“大頭,你不傷心嗎?”
宋大頭搖頭:“阿媽說,人生來就是受苦的。早點死,是個好事情。”
這是阿媽臨死前的遺言。
阿爸說,阿媽說的對。
何秀一肚子安慰人的話,像是裝進茶壺裡的鵪鶉蛋,怎麼都倒不出來了。
宋大頭仍舊挑揀骨頭,嫌腿骨太長,還要用石頭砸碎,再一點點用兩根棍子夾進木盒子裡。
看不出宋大頭的悲喜,何秀自己倒是喉頭發梗,恨不能哭一場,手裡絞著帕子,時不時擦拭眼角。
木盒子裝不了全部骨頭,義莊的人提議埋了。隻要二兩銀子,就能挖坑埋了人。
義莊的人說:“說到底,還是要入土為安的。不然死了都不安穩。”
宋大頭想了很久,點了頭。
何秀付了銀子,義莊的人忙碌起來。
挖坑,破席卷起遺骨,還有人煞有介事掏出羅盤擺弄片刻,又給宋大頭一疊紙錢,三根香。甚至還擺了個饅頭當祭品。
就差拿出二胡拉一曲哭喪的調子了。
“跪下,磕個頭,給你爹燒紙。然後就好了。往後每年的今天都要祭拜,要是去得遠了,就在路口畫個圈,一邊燒紙一邊呼喚亡者的名字。”
宋大頭記住了。
她又問起阿媽來。
擺弄羅盤的人暗罵一聲,伸手道:“夫妻合葬,加錢!”
又是二兩銀子。
挖開墳包,那人又找出一個破席,命宋大頭取出些生母的骨殖,放在其中。
下葬後,又是這一番操作。宋大頭雲裡霧裡,一一照做。
今日花銷四兩銀子,外加二十個銅板。
二兩銀埋阿媽,二兩銀埋阿爸,二十個銅板是阿爸的贖身錢。
埋了屍骨,已經是傍晚。
租來的牛車車夫早就不耐煩了,催促兩人趕緊回去。
“城門要關了!還不快些?”
何秀連忙道歉,拉著宋大頭坐在板車上,央求車夫快些。
宋大頭掰手指,對了還要加上牛車的錢,八個銅板。一共是四兩銀子又二十八個銅板。
宋大頭暗暗記下。
回去的路上,何秀遞給宋大頭一個錢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