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家問:“徐奢是你父親?”
“不,我的父親已經死了。”
許大家又問:“何秀是你母親?”
“是,恩同再造的母親。”
許大家沉思良久,說道:“春風樓的人死了,或者說臨平城中與你有交集的人,大多都死了。你有什麼想說?”
宋大頭道:“錯不在我,錯在徐奢。”
許大家歎道:“積重難返,現如今無人可改頹勢。朝廷沒空管這些,徐奢做的那些事,就算是讓人知道,也無用。
“他是官,我們是民。民不與官鬥,是因為承受不起後果。大頭,我沒什麼好教你的,你也不用想太多。”
許大家早就知道,宋大頭是一塊榆木疙瘩,唱歌沒有天賦,舞蹈更沒有天賦。
在許大家看來,宋大頭是教不會的。
不用浪費時間。
宋大頭望著許大家,正色道:“我要徐奢死,許大家若要通風報信,我洗乾淨脖子等著。”
許大家一愣,第一次認真打量宋大頭。
許大家道:“我不會告訴徐奢的,想要徐奢死的人有許多,不差你一個。你為什麼告訴我這個?”
“許大家認得我,卻還活著,那便是許大家有用。許大家能來見我,那就意味著您在徐奢心中分量不輕。
“無論徐奢在忌憚什麼,您都是不同的。隻要是人,都有說漏嘴的時候,與其以後在許大家麵前謹小慎微,不如現在攤牌。”
許大家望著宋大頭,她發現這個頑石一樣的小姑娘,忽然長大了。
隻是成長的代價,有些大。
宋大頭道:“請許大家教我。”
許大家傾儘全力,事實證明宋大頭在詩詞歌舞方麵,實在是沒有天賦。倒是在下棋方麵,有幾分天賦。
“到底是哪裡來的狠勁?從棋路上就能看出殺戮太重。這樣不好。要把自己的真心藏起來。”
許大家摸摸宋大頭的臉,說道:“這張臉就是最好的假麵。下棋也好,殺人也罷,隻當是尋常事。
“你會因為喝一杯水,情緒激動嗎?不會。拿出一餐一飲的態度,這不過是尋常。”
宋大頭悟了。
就像狩獵者,潛伏在草叢裡,偽裝成石塊枯草一樣,要與環境融為一體,不能暴露殺意。
豺狼從來不會因為獵物的大小多寡情緒起伏,它們結伴而行,接納同類,狩獵一切能狩獵的獵物。
它們不外露自己的殺意。
宋大頭決定當一頭豺。
次年三月,遷都臨平。
宋大頭趴在城牆上,靜靜看著天子的車駕急衝衝進城,那模樣仿佛是後麵有豺狼虎豹追逐,令人發笑。
徐奢笑眯眯道:“準備一下,我給你安排一些毒藥,你來下毒。”
天子旅途勞頓,倍感無趣。
地方官員安排了不少人進獻歌舞。
徐奢帶著宋大頭赴宴,宋大頭看到了跳舞的龜奴小寶。
距離上一次見到龜奴小寶,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龜奴小寶是臨平縣尉獻上的。
宋大頭乖巧坐在徐奢身旁,給徐奢倒酒。
第一日,天子沒有注意到宋大頭,完全被龜奴小寶吸引目光。
第二日,天子仍舊沒有注意宋大頭,許大家的樂聲吸引了天子。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天子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宋大頭身上,或者說天子根本沒有看徐奢。
徐奢慌了。
難道是情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