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奢在宋大頭麵前,什麼都說。
宋大頭不明白,這份惡意到底是怎麼來的。
宋大頭背著刀,去找徐奢。
徐奢靠在浴桶裡昏昏欲睡,到了這時候,牙關還是緊咬的,也不知他到底在氣什麼。
宋大頭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徐奢,他怒道:“滾!”
宋大頭仍舊往裡走。
徐奢套上衣服,繞過屏風,看到背著刀宋大頭倏然笑了。
“你想殺我?一個廢物,也想殺我?你能拔出刀嗎?”
宋大頭單手伸到腦後,握住刀柄,試圖抽刀。過長的刀鋒剛抽出半尺,卡住了。
徐奢爆發出一陣大笑。
他指著宋大頭,譏誚道:“你是個廢物,廢物中的廢物,連一把刀都拔不出的廢物!”
宋大頭試圖拔刀,麵上滿是焦急與無措,像無數個困在小事裡終日庸庸碌碌的人那般。
徐奢大笑,徐奢嘲諷,徐奢看不上宋大頭。
在徐奢看來,宋大頭是一隻養不熟的野狗,無論費多少心力,養不熟就是養不熟。
“你就是個不入流的玩意兒,連送出去都沒人要的玩意兒!”
他本來指望利用宋大頭給天子下毒,結果宋大頭根本無法入天子的眼。
天子寧可多看一眼孌童,寧願將目光停留在年老色馳的許大家身上,將目光落在何秀身上,都不願意多看宋大頭一眼。
沒用的東西。
徐奢赤著腳,大步朝宋大頭走來。
行走間,水在他腳下彙集,一步一個濕淋淋的腳印,像河裡爬出來的水鬼。
徐奢俯身低頭,按住刀鞘,拔出三寸的刀又收了回去。
他幽幽道:“連刀都拔不出的玩意兒,也想刺殺本官?”
噗嗤。
利器入肉的聲音響起,宋大頭手裡的半個剪刀在肉裡轉了轉。
旋即,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
徐奢躺在地上,佝僂著脊背,活脫脫像餛飩裡放的蝦米。他雙手捂著染血的襠,不可置信盯著宋大頭,張大嘴徒勞呼氣。
宋大頭是幾個月前才知道,人疼得狠了,是呼喊不出的。
徐奢渾身濕漉漉的,血沾染地上的水,滿身狼狽,這讓他看起來更像水鬼了。
宋大頭突然想到阿爸從水裡出來時腫脹的模樣。按照春風樓最愛說閒話的周婆子的說法,人死的水裡會變成水鬼,是會找替死鬼的。
宋大頭經常去護城河看人洗衣服,她始終沒有見到水鬼阿爸。
她一把揪住徐奢還在滴水的頭發,半個剪刀插進他嘴裡,壓住舌根,抽出滑膩的舌頭。
宋大頭聽鄭屠戶講古,知道有些大戶人家專門吃雞舌。
宋大頭試過割開雞脖子放血的間隙裡割下雞舌。
一開始不熟練,總是手忙腳亂,後來練成了。
宋大頭行雲流水割下一塊舌頭,齊根斷的。一坨肉掉到地上,彈了幾下,像廚娘做的羊肉丸子。
年長的廚娘偷偷與她說,牛肉丸才好吃,她會做牛肉丸的。牛肉丸丟到案板上,可以彈好幾下,比羊肉丸勁道。
可惜朝廷明麵上不讓殺牛,她們不夠格吃牛肉。
宋大頭看著舌頭想,牛肉丸大概就是這樣勁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