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再走三十裡，就是邊境線了。”王小虎指著遠處雲霧繚繞的山峰，“上個月有股流寇想從那邊繞過來，被咱們在了望台發現，直接打退了。”他說起這事時，眼裡滿是自豪，仿佛那不是一場凶險的戰鬥，隻是打贏了一場尋常的比試。
瑾潼望著那片雲霧，心裡清楚，看似平靜的山巒背後，藏著多少看不見的暗流。她從懷裡掏出一張地圖，攤在木板上，地圖邊角已經磨得有些毛糙，上麵用紅筆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記號。“這裡的布防還得再調整下，”她指著一處山穀，“派兩個人常駐在那邊的山洞裡，能提前半個時辰發現動靜。”
王小虎湊過來仔細看著，時不時點頭應著，陽光落在他年輕的臉上，汗水順著額角滑落，他卻渾然不覺。瑾潼忽然想起李敢，那個總跟在溫北君身後的少年將軍，當年也是這樣，聽溫北君部署軍務時，眼睛亮得像星子。後來李敢戰死在邊關，溫北君在他墳前栽了一株梅，說等梅花開了，就當他回來了。
“將軍，您在想什麼？”王小虎見她出神，小聲問道。
瑾潼搖搖頭，把地圖疊好：“沒什麼。天黑前把布防調整好，我去看看你們的夥房。”
夥房就在營地旁邊的山洞裡，洞口用石頭壘了半截牆，擋住寒風。一走近就聞到一股香氣，灶台上燉著一鍋野菜湯，咕嘟咕嘟冒著泡，旁邊的石板上擺著幾個窩窩頭，黃澄澄的，看著就紮實。
做飯的老兵見瑾潼進來，慌忙在圍裙上擦著手：“將軍，您要不要嘗個剛蒸好的窩窩頭？摻了玉米麵，甜絲絲的。”
瑾潼拿起一個窩窩頭，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咬了一口，確實帶著點玉米的清甜。她記得小時候在軍營裡，夥房也常做這樣的窩窩頭，溫北君總把自己的那份分給她一半，說小孩子多吃粗糧長得壯。
“最近糧草還夠嗎？”瑾潼問道。
老兵歎口氣：“還行，就是鹽不多了。前幾天送糧的隊伍被大雪堵在了半路，估計還得等幾天才能到。”
瑾潼皺了皺眉，鹽是行軍打仗的必需品，缺了鹽，士兵們哪有力氣操練。她從隨身的包袱裡拿出一個小陶罐，遞給老兵：“這裡麵是精鹽，先拿去用，我讓人再往這邊送些。”這是她出發前特意讓後廚準備的，知道邊境時常缺鹽。
老兵接過陶罐，眼眶有些發紅：“將軍，這怎麼好意思……”
“拿著吧，”瑾潼打斷他，“士兵們保家衛國，總不能讓他們吃不上鹽。”
正說著，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急促得像是有急事。王小虎快步跑進來，臉色有些凝重：“將軍，南邊哨所來報，發現一小隊不明身份的人，正往這邊來。”
瑾潼心裡一緊，放下手裡的窩窩頭：“帶了多少人？武器如何？”
“大約二十人，都帶著刀，看著不像正規軍。”王小虎語速很快，“柱子已經帶人去盯著了，讓我來請示您要不要攔截。”
瑾潼走到洞口，望向南方的山路，那裡隱約能看到幾個移動的黑點。她沉思片刻，道：“先彆驚動他們，派人繞到前麵的峽穀，把出口堵住。我們去山腰的密林裡等著，看看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士兵們動作很快，轉眼間就收拾好武器，跟著瑾潼往密林裡去。老驛卒也想跟著，被瑾潼按住：“您留在營地，看好這裡。”老驛卒隻好點點頭，眼裡滿是擔憂。
密林裡枯枝敗葉積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沙沙作響。瑾潼讓士兵們分散開來，隱藏在樹乾後，自己則和王小虎躲在一棵老鬆樹下。寒風穿過樹林，吹得梅樹枝椏搖晃，花瓣落了他們一身。
“將軍，您說他們會不會是來偷東西的？”王小虎壓低聲音問，手緊緊攥著腰間的刀。
瑾潼搖搖頭：“不好說。這一帶除了咱們的營地，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除非他們的目標是……”她話沒說完，就見那隊人已經走到了山坳口，為首的是個滿臉絡腮胡的壯漢，正四處張望著，眼神在那株梅樹上停留了片刻。
“老大，這裡好像有軍隊駐守。”一個瘦高個湊到壯漢身邊，小聲說。
壯漢啐了一口：“怕什麼？就幾個毛頭小子，搶了他們的糧草就走。”
瑾潼心裡一沉，果然是來搶糧草的。她對王小虎使了個眼色，王小虎會意，吹了聲低沉的口哨，密林裡頓時響起整齊的腳步聲，士兵們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手裡的長槍對準了那隊人。
絡腮胡沒想到會有埋伏，嚇得後退一步，拔刀喝道：“你們想乾什麼？”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王小虎往前一步，聲音洪亮。
絡腮胡眼珠一轉，忽然笑了：“原來是王將軍啊，誤會，都是誤會。我們就是路過，想討碗水喝。”
“討水喝需要帶刀嗎？”瑾潼從樹後走出來，目光冷冷地看著他，“我看你們是想搶糧草吧？”
絡腮胡見被識破，臉色一變：“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給我上！”他說著揮刀就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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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潼早有準備，大喊一聲：“布陣！”士兵們立刻變換隊形，長槍交錯，形成一道堅固的屏障。那隊人衝上來，卻被長槍擋在外麵，怎麼也突不破。
王小虎率先衝了出去，刀光一閃就架住了絡腮胡的刀。他胳膊上的傷口大概又裂開了，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每一刀都又快又狠。絡腮胡顯然沒料到這個半大的少年如此勇猛，漸漸有些吃力，被王小虎瞅準機會，一腳踹在胸口，踉蹌著後退幾步，手裡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見首領被製服，頓時慌了神，沒一會兒就被士兵們一一拿下，捆了個結實。柱子從一個瘦高個身上搜出一個布袋，打開一看，裡麵全是乾糧，還有幾個銅板。
“將軍，他們果然是流寇！”柱子把布袋遞給瑾潼。
絡腮胡癱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說：“我們也是沒辦法，家裡遭了災，實在活不下去了……”
瑾潼看著他，又看了看那些麵黃肌瘦的手下，心裡歎了口氣。她對王小虎說：“把他們的武器收了，彆綁得太緊。去夥房拿些窩窩頭和野菜湯，讓他們吃點東西。”
王小虎愣了一下：“將軍，他們是來搶糧草的……”
“他們也是被逼的。”瑾潼望著遠處的山巒，“誰要是能好好活著，願意做這刀頭舔血的營生呢？”
老驛卒聽說抓住了流寇，端著一大盆窩窩頭過來，見瑾潼沒要嚴懲他們，便笑著說：“姑娘心善，跟當年的溫將軍一樣。”他把窩窩頭分給那些流寇，“吃吧，吃飽了好趕路。”
流寇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個個狼吞虎咽地吃著，有個年輕的流寇吃著吃著就哭了：“俺們真不是壞人，村裡鬨蝗災，顆粒無收，俺娘還等著俺帶吃的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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