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四先生沉著一張臉,他輸了。
林晚墨很開心,胃口大開。
時不時的跟槿兮小姐說幾句話。
妙妍真人心疼的給師兄夾了一筷子菜。
晚膳後,馮四先生和槿兮小姐一起把林晚墨送出來,馮四先生滿肚子的不服氣:“明日老夫派人去接你,今天還有兩個問題沒有討論清楚。”
林晚墨卻是擺擺手:“明日不能再閒耍了,我兒子回來了,我還欠他一件匠物,得忙正事了。”
馮四先生瞪眼:“閒耍?我們討論的都是匠修的大問題!等老夫回北都,要將此次你我的討論編纂成書,如今這天下,不少匠修的路子都走歪了,老夫要扳正回來!”
他看了看林晚墨:“你也一起署名。”
對於任何人來說,這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
但林晚墨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先停幾日,我得把兒子哄好嘍。”
“你!”馮四先生氣結。
槿兮小姐在一旁認不出噗嗤一笑。
等林晚墨走了,馮四先生還氣呼呼的:“這個許源,全靠他娘給他的匠物打天下?”
槿兮小姐莞爾道:“那還真不是。”
她將上次的經過,跟馮四先生說了。
“哼!”馮四先生冷哼一聲,仍舊覺得,這個許源阻慢了皇明匠修一門的發展!
乃是大大的罪人!
槿兮小姐眼珠一轉,道:“四叔,要不咱們搬去占城署?”
“那怎麼行?”馮四先生道:“老師一再告誡我們,在外麵行走要避嫌,不得跟某些官員,某些衙門走得太近。”
槿兮小姐有些心癢。
她聽說許源去了平利縣采火,發生了許多有趣的事情。
她出來玩什麼“詭異神捕”的遊戲,不就是因為在北都呆的無聊嗎?
上次跟許源合作,便覺得很有趣。
這次又想讓許源給她講講平利縣發生的故事。
“可是祛穢司是咱們欽天監下屬啊,怎麼能是彆的衙門?”槿兮小姐思路清晰:“咱們去了占城署,您就可以一邊幫著林老夫人煉造匠物,一邊繼續討論啊。”
馮四先生有些意動。
槿兮小姐抿嘴笑了笑,沒有再勸。
四叔是不會被勸服的,四叔隻會自己找理由說服自己。
馮四先生心裡想著槿兮的建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徐浩然為他準備了洗漱的熱水和毛巾。
而後道:“老師,韋晉淵今天來找我了。”
“哦?還是為了槿兮?”
“他許諾明年正州大試,為我安排一個好的分組。”
“嗬嗬嗬!”馮四先生被氣笑了:“這些閣臣們,真以為朝廷的掄才大典,是他們手裡的籌碼啊?”
徐浩然不敢在這個問題上多說。
馮四先生洗過臉,忽然側首問道:“你覺得槿兮跟這個許源,到底有沒有……”
徐浩然黃忙道:“這我哪知道啊。”
這可是監正大人的家事。
監正大人待學生如親子,馮四先生和妙妍真人都是看著槿兮小姐長大的。
他們可以嘮叨幾句,徐浩然是絕不敢置喙的。
馮四先生擺了擺手,讓自己的學生下去了。
“這韋士奇父子,都是蠢材!”
趕走了學生後,馮四先生自己往木盆裡加了熱水,眯著眼睛泡腳。
心裡麵想的卻是槿兮剛才的提議。
“倒也不是不行。”
“韋晉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可畢竟是閣臣的嫡子,不好直接上手揍。”
“那就給他一點教訓!”
馮四先生在監正大人門下,是宮裡的代表。
除了他之外,師兄弟們之中,還有運河的代表,大姓大族的代表等。
當年監正大人收徒的時候,各方勢力都想塞個人進來。
換做任何一個人,在那種局麵下都會非常為難。
但監正大人沒有選擇,全都要了!
前十年,門下弟子們內鬥不休。
連老師每日授課,先點誰的名都能打出狗腦子來。
在第十年,監正大人生了個兒子,大家有了小師弟。
後十年,門下弟子暗中惺惺相惜,表麵上仍舊互相冷嘲熱諷,巴不得對方倒黴。
在第二十年的時候,監正大人忽然收了個關門弟子,小師弟升為了七師兄,大家都有了小師妹。
又十年,方才到了如今的局麵,大家親如兄弟。
小師妹是大家的小公主。
槿兮更是所有人的心頭肉。
你區區一個殿閣中,排位第三的輔政大臣的犬子,就像配我們槿兮?!
內閣首輔倒台了多少個?
可誰能把監正大人換了?
馮老太監沒有兒女,這輩子也不可能有兒女了。
他把槿兮看的比親女兒還親。
……
林晚墨悄悄回到署衙,沒敢去見許源。
平天大聖那隻角還在她手中。
許源都回來了,這角還沒煉成匠物。
馮四先生難得遇到一個對手,林晚墨也是一樣。
這就好像是……你讀了一肚子史書,偏生身邊的人都是一群史盲,你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討論和傾訴的對象。
忽然有個人,能夠跟你從殷商對羌人的若乾種烹飪方法,討論到宋金皇後誰更慘……
林晚墨也是一時沒忍住,“閒耍”了幾天。
但現在兒子回來了,林晚墨就覺得這平天大聖的角有些燙手,得趕緊給兒子煉成匠物了。
許源沒點燈,在黑暗的屋子中,看到後娘滿身偷感的溜回去——忍不住笑了。
後娘這些年,心中的那根弦繃得太緊了。
難得她放鬆一下。
“有個閨中密友……老友,也挺好。”許源暗暗道。
是的,馮四先生是個太監這事,不是什麼秘密。
……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整個占城署籠罩在一層霧靄中。
城內還算安靜,整個城市如同一個巨人,正在從睡夢中慢慢蘇醒。
遠處傳來梆子聲,有人在叫賣早點。
許源起來翻看了一下從韋晉淵那裡順來的袖珍本黃曆。
今日禁:
跟蹤、誦經、望月、探洞。
這袖珍本黃曆許大人現在也買得起了,但有些東西吧……就是順彆人的用著更順手。
衙門裡早就有流言蜚語:老秦在門房值守的時候,你但凡打正門過,定要小心看護住自己腰囊裡的火折子。
許源站在院子裡洗漱,看了一眼後娘的房門:昨晚回來又閉關了。
沒有把平天大聖的牛角,煉成合適的匠物,她是不會出來的。
許源最後喊了一口水,仰起頭來漱口——
然後就不動了。
清晨的天空中,一片淡淡的灰藍,高遠而清淨。
有一群大雁排著長隊飛過。
隊形在過程中慢慢變成了“人”字。
整個隊伍都是灰雁。
唯獨“人”字形領頭的那一隻,是雪白的。
許源噗一口把水吐出去,一跺腳火輪兒出現在腳下,呼的一聲就托著許大人飛上了天空。
許源怒吼道:“大福,你乾什麼呢!?快給我滾下來!”
……
韋晉淵昨夜沒睡好。
自己一片癡心從北都追到南交趾,這鬼地方蚊子比北都的蝴蝶都大。
可是槿兮小姐避而不見。
他心中一股癡癡悠悠之意,鬱結不散。
今日早飯也沒什麼胃口,懷疑自己害了相思病。
他在占城沒什麼朋友,占城的這些官員品級太低,也不值得他接見。
忽然覺得自己今日很無聊啊。
一旁的南鎮川站起來,支支吾吾的道:“公子,我、我今日告個假,可行?”
韋晉淵一翻白眼:“又要去找那女金剛?”
“嘿嘿、嘿嘿!”
“去吧去吧。”韋晉淵不耐煩的揮揮手。
南鎮川開心的謝過公子去了。
可是南鎮川出去沒有半個時辰就又回來了:“公子,馮四先生、妙妍真人和槿兮小姐一起去了占城署,看樣子是要搬過去住!”
“你說什麼?!”韋晉淵拍案而起。
……
“你說什麼?!”朱展眉拍案而起。
朱展雷皺了皺眉,終於意識到自己三姐有些不對勁了,滿眼疑惑的盯著姐姐看了半天:“你該不會是看上老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