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修縣。
隨著一場春雨淅淅瀝瀝的落下,修縣西郊的一處塢堡很快陷落。
也幸虧這場春雨來的及時,才沒有讓火勢蔓延。
否則縱然拿下了這處塢堡,得到的也不過隻是一片殘垣斷壁。
然而看著眼前的步氏塢,修縣令公孫方的臉色卻有些難看。
“季珪……非如此不可嗎?”
“必須如此!”崔琰的回答斬釘截鐵。
作為魏哲任命的幕府督軍,崔琰這次主要負責瀛洲四郡的屯田改製之事。
相比於公孫方而言,崔琰對眼前的景象早就司空見慣。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想,崔琰早就對這次屯田改製的緣由心知肚明。
打擊豪強、發展生產,這就是左將軍此次變革的最終目的。
故此凡是擋在這條路上的俱是碩鼠祿蠹,殺之有功無過矣。
不過崔琰有這個覺悟,身為修令的公孫方就未必了。
若不是崔琰巡視至此,嚴辭督促,公孫方還在與修縣各大族互相扯皮呢。
眼見公孫方還沒想明白,崔琰不想他在這件事上行差踏錯,當即低聲道:“伯玉,我知道你物傷其類,但你捫心自問,步氏難道不該死嗎?”
崔琰指著剛剛從步氏塢中抄出的那一堆信函資料道:“勾結縣寺草菅人命,藏匿亡命,操縱刑獄,為了兼並田畝不惜驅使山匪殺人全家。至於死在步氏子弟手中的仆役、佃戶、黔首就更不用說了。”
“他們若是不該死,那誰該死?黔首百姓嗎?”
此言一出,公孫方頓時默然。
須臾,他方才輕聲道:“我並無意為步氏開脫……隻是如此手段太過酷烈,實在有失士族體麵。遷徙也好、流放也罷,未嘗不能解決問題。”
然而崔琰聞言卻冷笑道:“體麵?自董卓入京士族就已經沒有體麵了。先帝駕崩不過兩年,天下間破家滅門的士族還少麼?為何如此,你不清楚?”
公孫方聞言不由一噎,無言以對。
他自然清楚,正因為天下財富大半都掌握在士族手中,所以亂世才遭人惦記。
念及此處,公孫方忍不住悵然輕歎:“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崔琰聞言又搖了搖頭,不過卻並沒有再開口駁斥。
他知道公孫方本性良善,為人方正,之所以如此不過是因為出身罷了。
畢竟東萊公孫氏雖為地方小士族,但終究也是士族一員。
尤其是在公孫昭升任東明太守之後,東萊公孫氏更是躋身郡縣著姓。
若非如此,公孫方也不會得以拜入鄭玄門下。
不過他能擔任修縣令倒是和公孫昭關係不大,而是公孫方確實頗為才能。
話說自鄭玄前往遼東講學之後,其門下弟子就有不少出仕遼東的。
而當時魏哲由於接納流民過多,正是人手短缺的時候,於是便悉數錄用。
當然,這批士子有好有壞,並非全部都是可用之才。
但他們與遼東郡學的士子類似,絕大部分人當個基層小吏還是沒有問題的。
其中有個彆優秀者,更是如錐立囊中,其末立見。
比如崔琰、公孫方兩人就是從屯田吏、勸農使一路被升上來的。
無論是安置流民、組織生產,還是調解糾紛、日常操練,他們都是表現最出色的,可以說如今屯田體係就是魏哲最大的人才資源庫。
所以公孫方對魏哲的忠誠並沒有問題,隻是他終究還是太年輕了,需要曆練。
比如此刻,崔琰當場便給他上了一課。
步氏塢外,在掃了一眼不遠處封氏、高氏、張氏等修縣士族代表後,隻見崔琰意味深長道:“諸位若是有誰知道步氏其他罪狀的,速速出首相告。幕府有令,揭發有功,知情不報者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