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規矩,前幾日已說得很明白。凡城主府產業,自今日起,隻收‘臨淵寶鈔’。其他商品,自然也不例外。”
沈幼娘自然知道對方的想法,雖然,她也可以將這些商人趕走。隻在臨淵城發行寶鈔,或者是妥協,還是按照之前收取銀錢。
畢竟,等寶鈔發行時間久了,一旦深入人心,自然而然也將取代金銀銅錢。
隻不過,這樣的話,時間跨度就會太久。蘇淵的意思是儘快完全寶鈔的統治地位。因此,不能拖!
她……也隻能是用霸道的手段,強製推行了!
趙老板臉上的笑瞬間凍住了,仿佛被兜頭潑了一盆冰水:“沈夫人!您……您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這寶鈔……它……它……”
他急得舌頭打結,“它剛發出來,我們上哪兒去弄那麼多寶鈔?這銅錢可是實打實的……”
“那是你們的事。告示上,也早就說了,寶鈔如何兌換,你們,還有我教嗎?!”沈幼娘打斷他,語氣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目光重新落回那枝秋菊上。
仿佛眼前這些跺跺腳能讓大羽商界抖三抖的商人,還不如一片花瓣值得她多看一眼。“沒有寶鈔,商品免談。送客。”
最後兩個字,如同冰冷的鐵錘落下。
對方的話,明擺著就是在裝傻,她也沒有必要客氣。如今,她有足夠的底氣,也不需要跟對方虛與委蛇!
趙老板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儘,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麼。
侍立在一旁的李氏已上前一步,麵無表情地抬手:“趙老板,諸位老板,請。”
次日清晨,雨歇了,天卻依舊陰沉得如同浸透了水的灰布。
臨淵城仿佛經曆了一場無聲的劇變。
當人們揉著惺忪睡眼走上街頭,準備開始一天的營生時,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比昨夜的雨更迅猛地攫住了每個人的心臟。
從最繁華的朱雀大街,到最偏僻的城西瓦子巷,幾乎所有的店鋪門口,無論大小,無論經營何物——糧鋪、布莊、酒樓、藥鋪、鐵匠鋪、雜貨攤……一夜之間,齊刷刷地掛出了一塊塊嶄新的、用上好鬆木製成的牌子。
牌子上,隻有三個墨汁淋漓、觸目驚心的大字:
“拒收銅錢”。
那牌子在蕭瑟的秋風裡微微晃動,發出沉悶的輕響,像是一記記無聲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早起趕生活的人心頭。
整個臨淵城,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隨即又被一種巨大而壓抑的恐慌所取代。
“這……這全是城主府的鋪子啊!”一個挑著擔子賣菜的老農,看著眼前糧鋪門前那冷硬的木牌,聲音發顫,手裡的扁擔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我的老天爺……以後買東西,真隻能用那紙片片了?”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望著街對麵布莊的牌子,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孩子,仿佛那木牌是什麼吃人的怪物。
質疑、憤怒、絕望的議論如同瘟疫般在街頭巷尾蔓延開來,比昨日撕毀寶鈔時更加洶湧,卻也更加無力。
人們終於徹底看清了沈幼娘那張看似平靜的麵容下,所握有的、足以扼住整座臨淵城命脈的恐怖力量。
那輕飄飄的紙片,不再是可笑的廢紙,而是懸在所有人頭頂、冰冷無情的閘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