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救百姓於水火之人很少,但想要救自己於水火之人,那可是真的數不勝數了。
而且要論革命熱情,程鳳這幫子豪強都排不上號。
就在程鳳定下章程,卻還沒有發動的同時,最先爆發起義的是漕船上的漕幫。
這些最底層的草莽原本隻是替金軍轉運糧草,然而見到大量民夫被驅趕到蘇堤上開始挖掘的時候,幾乎是群起躁動起來。
看守糧草的武捷軍甲士立即開始了彈壓。
斬殺了幾人之後,方才讓漕幫平靜下來。
然而這種平靜反而成了暗流湧動,十餘艘大船剛剛駛出了港口,就有三艘不妥當起來,在大河上停住,隨後緩緩的沉了下去。
在船上看押糧草的金軍與船上的漕工一個都沒有逃出來。
這些有著江湖氣的草莽漢子,竟然用同歸於儘的方式,鑿沉了大船。
與此同時,其餘大船上也漸漸有濃煙升騰起來,甲板上也起了喊殺聲,不斷有人跳河或者落水。
守在碼頭上的行軍猛安有些措手不及,立即下令士卒將漕工都看管起來,不要讓他們靠近堆積在碼頭上的軍糧。
不過他反應的還是有些慢了,就在軍兵們分散開來的時候,已經有幾座糧垛冒起了濃煙。
金軍軍官見狀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對碼頭上的力工、漕工、商戶展開了無差彆的屠殺。
“哈哈哈,金賊,你們不是想要用水淹死我們嗎?”
“你們先烤一下火,暖暖身子吧!”
在鮮血與哭嚎聲中,卻依舊有人用劣質兵器發動了反抗,大量的油料被潑的到處都是,簡易火把四處亂飛,很快就將整個碼頭點燃。
往日繁華異常的彭城外渡,也被大火所點燃。
武捷軍也隻能隨之撤離碼頭。
這場大火仿佛是徐州百姓發動反擊的信號一般,很快,整座彭城都躁動了起來。
而武捷軍在其中,仿佛陷入汪洋大海的一片孤舟般,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你去告訴郭總管,讓他不要待在彭城了,回到戲馬台吧。”
蒲察世傑在接到探馬遊騎的彙報,再結合實際感受,立即就做出了判斷。
彭城之中已經很難再繼續待下去了。
白日還好,馬上就是夜間,彭城的豪強們完全可以趁著夜色,搞一些陰謀詭計,乃至於殺人放火。
雖然理論上來說,武捷軍是不害怕普通百姓,也不害怕豪強私兵的,如果真的能狠下心來,用刀排頭殺去,將那些豪強莊園滅門,堵住四門,殺空一座城,也是輕而易舉的。
然而此時武捷軍是要撤軍的,又不是來平定徐州的,吃飽了撐得跟徐州上下所有人較勁?
造一場‘彭城十日’的慘案簡單,到時候張白魚與辛棄疾一南一北圍上來,那武捷軍就成了‘甕中捉鱉’的那個鱉了。
既然如此,郭安國帶著兩個猛安在彭城駐守已經沒有意義了,還不如合軍一處,行軍也方便一些。
“報!俺家猛安讓俺來告知總管,蘇堤民夫逃走許多,讓俺來求總管,再征調一些民夫,否則很難掘開大堤。”
蒲察世傑皺眉說道:“告訴蒲察評,他麾下兒郎難道就隻會拿刀,不會拿鋤頭?哪怕用手,也得給我把蘇堤刨開!”
來請令的軍使不敢再爭辯,立即拱手離去了。
蒲察世傑登上了望樓,借著夕陽的餘暉,眯著眼睛看向了四周。
戲馬台之所以能夠成為屯兵之地,是因為這裡地勢比較高,卻沒有高到險峻的地步。
這裡四麵皆是緩坡,而中間有一片平地,猶如山上平台一般,所以才有戲馬台之稱。
因為戲馬台從項羽定都彭城時期,就充當軍營,因此,這裡的營寨都是半永久的軍事工事,倒也不怕有什麼疏漏。
然而,此時蒲察世傑看著落下的夕陽,聽著遊騎探馬所傳遞的消息,還有一些以往親近金國的豪強大戶明顯的敷衍,隻覺得渾身寒意升騰。
今夜不好熬過去。
事實也正如蒲察世傑所想,郭安國在接到蒲察世傑的傳信之後,一刻都沒有耽擱,立即率領兩個猛安出城,準備來戲馬台與主力彙合。
饒是緊趕慢趕,郭安國出城的時候,夕陽的最後一處餘暉也跌落入地平線中。
然而郭安國想不到的是,就在這彭城與戲馬台之間不到兩裡的路程上,他竟然遭遇了伏擊。
金軍正在傳遞點燃火把,就聽到官道兩側同時吹起了哨子聲,隨之響起的則是震天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