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馬後炮的角度來說,蒲察世傑這一手聲東擊西玩得太妙了。
他早就知道在金國征宋失敗之後,如同徐州這種被兩淮與山東包圍的地方已經是人心浮動,無論豪強還是百姓,都有了反叛之心。
人心都長草了。
而這些人在金國大軍駐紮的時候,必然不會有所動作。
但當金軍處於劣勢的時候,這些人肯定就會如同聞到血腥的鯊魚一般,上前來撕咬。
他們甚至不需要正麵對敵,隻要用各種辦法遲滯,就足以讓金軍進退兩難了。
而金軍甚至都不知道該殺誰,因為到時候必然到處都是敵人。
也因此,當武捷軍要撤軍之時,蒲察世傑乾脆選了個最大的目標,也就是蘇堤,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隱藏在暗處之人,也會在此時不得不出麵,帶著所有軍事力量,去奪回蘇堤。
這時候,就是武捷軍離開的最好機會。
當然,若是徐州人怯懦,不敢反抗,那麼武捷軍就會真的將蘇堤掘開,將徐州淹成一片澤國,給劉淮留下一個天大的爛攤子後,安然撤退。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劉淮未來三年也彆乾彆的了,修黃河就會讓山東兩路民力枯竭。
至於大軍行進的糧草問題,蒲察世傑也絲毫不擔心,因為還有大量的糧草被儲存在雎水一線,當時為了在宋國出兵時,斷宋軍後路而準備的糧草,此時起到了大作用,足以讓武捷軍抵達壽州了。
就在武捷軍主力緊鑼密鼓的從戲馬台一路向西行軍的同時,武捷軍第三將蒲察評看著堤壩下麵已經連成一片火海的火把,心中逐漸忐忑起來。
蒲察評隻帶了六百甲騎到堤壩上,而堤壩之下的火把足有近萬。
如果是白日,雙方都能清清楚楚看到彼此時,蒲察評自然是不怕的。
金軍甲騎高頭大馬,盔甲齊全,刀弓齊備,武裝到了牙齒。
而徐州義軍則是身著各色布衣,斬木為兵,揭竿為旗,除了少數豪強私兵,大部分人隻能當戰場氣氛組。
雙方一打照麵,都不用真正打起來,起義軍自然就會喪失膽氣。
但是這是黑夜。
是雙方大約隻能影影綽綽看到對方火把的黑夜。
金軍火把如螢如豆,義軍火把如火如荼。
金軍氣勢上立即就輸了三分。
而且黑夜會天然削弱軍隊的組織度,而徐州這些倉促組織起來的義軍基本上沒有組織度,也就沒有削弱這一說。
其中的豪強莊戶村民反而能憑借鄉下私鬥的經驗,略微處於上風。
這就是所謂的,將敵人的戰力拉到與自己水平線上,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他們,也是程鳳等人試圖做的。
可即便是程鳳也得承認,金軍的戰力實在高出他們太多,就算用了各種辦法,也還是難以正麵陣戰對抗。
“不能等!絕對不能等!金賊都是騎兵,若是他們反應過來,沿著蘇堤的斜坡,騎著高頭大馬衝下來,咱們這些亂七八糟的兵馬,立馬就會被戳破豬尿浮!”
程鳳大聲說道:“拿著長槍的,都隨我來!隨我正麵衝殺!衝上堤壩!莫要讓金賊跑起來!”
如同所有草創的起義軍一般,程鳳倉促組織起來的徐州義軍也是良莠不齊,而且製度建設不全。
程鳳喊了半天,見隻有百餘莊戶扛著長槍,向自己靠攏,立即就意識到了一個重大問題。
他的嗓門無法讓戰場上所有人都能聽到,必須得有軍使來傳遞消息才可以。
然而現在徐州義軍這裡也亂騰,哪裡能找到什麼軍使?
程鳳隻是微微一猶豫,隨後厲聲大喝:“是英雄,是孬種,就看這一哆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給自己鼓勁,還是說給周圍人聽。
可不管程鳳的大聲高呼雖然沒人聽到,但他的行動卻是切切實實的被所有人看在了眼中。
很快,蘇堤之下,如火如荼的火把海洋迅速隆起一個鋒矢,如同衝擊堤壩的洪水一般,向著蘇堤之上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