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說重要也不重要,但要說不重要,也不太對,因為其中牽扯著漢軍上下許多人,甚至包括魏勝與劉淮這二人。
那就是宋國的反應。
正月十七日,在結束了南線的事情之後,劉淮命令王雄矣率軍駐紮宿州,而他則快馬加鞭回到了濟南府。
作為漢軍的戰時指揮中心,此時的濟南府也從之前那種大型軍事堡壘的狀態中解脫了出來,重新變得繁盛。
北清河之上,商船來往不斷,農田中也漸漸有農人往來,幾大片冬小麥的田地已經漸漸變得有些綠色。
不少官吏在水渠上往來,不停的指指點點,打開地圖之後比比劃劃,身邊還有幾個點頭哈腰的短打漢子。
“嘿!”劉淮在官道上勒住了戰馬,對著一名穿著吏員黑袍,卻在寒風中將袍裾塞到腰帶中,褲腿高高挽起的中年人喊道:“這是在作甚?”
那名小吏正在指著一張紙說著什麼,聞言不耐抬頭,看見了那麵‘靖難’大旗方才反應過來,連忙從地頭跑了過來:“劉大郎君當麵,在下這廂有禮了。”
麵對著這明顯是從戲文中學來的禮節,劉淮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擺手說道:“勿要多禮,這時節召集人手來乾什麼?”
“稟大郎君,這是何長史的命令,讓俺們趁著民夫都回鄉的這幾日工夫,抓緊時間整修一下鄉間水利,梁支使(梁球)拿出了一係列計劃,將要在這一個月之內,挖開三條溝渠,足以灌溉曆城周邊,萬頃良田。”
劉淮接過小吏遞來的幾張紙,翻閱起來。
第一張寫著官府的具體命令,之下還有知濟南府與知曆城縣的兩方大印;
第二三張則是具體這個小吏的職責,召集張家莊等六處村鎮的民夫,在一個月之內挖開張家莊到六村的一處溝渠,溝渠多寬、多深都有完整的施工要求;
第四張則是官府承諾,到時候會有糧食送達,會有布匹與銀錢當作酬勞。這些財貨肯定是不夠的,但這溝渠挖開畢竟是為了澆灌百姓的耕地,到時候需要小吏將用水分配好,以此來發動百姓修渠。
第五張則是完整但是簡易的水利地圖。從其上可以看出來,梁球想要從北清河引出三條支流來,聯通小清河,再向南延伸一段,以此來灌溉比較缺水的曆城南部地區,從而讓這萬頃的土地成為上好的水田。
劉淮將文書遞還給小吏:“你叫什麼名字?”
小吏有些激動:“俺叫彭大海,是曆城縣班頭。”
劉淮點頭:“你既然是本地人,又是吏員,當知道一些內情,你且來說一說,這個工程看起來也不難,召集民夫一個月就能做好,為什麼之前沒有人去做呢?”
彭大海沒有想到劉淮竟然第一句就問如此刁鑽的問題,訕笑了兩聲,看左右無人方才說道:“好教都統郎君知道,這事也不算是秘密,早在前宋的時候,就有大官想要如此興修水利,而且還想要直接挖成運河,方便曆城與北清河那邊進行船運,甚至……”
說著,彭大海抖了抖最後一張簡易施工圖:“甚至這張圖,已經在民間傳了許久了,俺記得俺小時候就見過它,有許多州官縣官想要乾出一些政績來,卻始終沒辦法開工。”
劉淮恍然,指了指北清河的方向:“也就是說有人阻攔?”
彭大海歎了口氣:“英明無過於都統郎君。”
彭大海又在簡易地圖上指了指曆城西北的一處位置,隨後又踮起腳尖來,指向了北方:“若想要引出溝渠來,則需要在那裡圍堰蓄水,將會淹沒兩百多畝的水田,抬高北清河河道,還得淹沿途百畝的田地。
這些水田,可不是尋常大戶的家產。有林家,有方家,還有石家的,都是頂級豪門大戶,莫說俺們普通小民,就連那些知州知縣也惹不起,此事也就隻能作罷了。”
說到這裡,彭大海拱手作揖說道:“還是魏公與大郎君來了,方才將此事做成,俺在此謝過大郎君了。”
雖然依照最基礎的算數來說,萬頃良田要比幾百畝水田重要的多,但對於麵臨‘我家真的有一頭牛’的選擇時,這些大戶根本就是善財難舍的。
更何況這些家族在官場上也不是沒有助力,讓他們為一群泥腿子讓利,屬實是想多了。
這就是標準的地主階級阻礙生產力發展了。
但漢軍哪管你這個?
尤其是濟南府豪強還在之前做出了武裝抵抗的舉動,更給了何伯求收拾他們的借口。
如同林氏等大家族被強製分家,按照官府田冊的存檔與具體戶口,進行族內分田。
家族主脈主房直接被遷徙到彆的地方。
以後你們族內想要祭祖,乃至於再次設置共同的族產,官府管不著,但也彆想再出現所有田地歸於一族的情況了。
“彭大海,好好乾。”劉淮點了點頭,俯身拍著彭大海的肩膀說道:“儘心儘力,早晚有大前途。”
彭大海聽聞此言,立即覺得骨頭都輕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