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懷言沉默片刻方才說道:“是從我兄長那裡想到的。”
“哦?”
“我兄長所率領的,乃是靖難大軍左軍,是咱們漢軍中的正規兵馬,卻因為要防備宋國,而枯坐一年。”
“這種兵馬都是為了野戰決勝的,守城不僅僅是浪費,更會將原本的軍心士氣磋磨乾淨,軍心一旦開始懈怠,再想要拉起來,可就難了。”
“從另一邊來說,守城也用不著這麼精銳的兵馬,隻需要普通鎮防軍,再加上城中青壯民夫,佐以合格將領,再配上意誌堅定,行事妥當的民政主官,就能將城池守得固若金湯了。”
“尤其是宋國兵弱,數千人守城,守上一個月,就足以等待援軍抵達了。”
說到這裡,羅懷言再次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繼續說道:“而且以小子妄言,我兄長是有一等一本事的,但有些大將卻是跟不上了。我軍與金國……還有宋國必然有一戰,到時候就是天崩地裂的決戰,讓這些能力不足的將領上陣,不僅僅要危害全軍,也是在害他們。”
劉淮笑著點了點羅懷言:“羅二郎,你可知,你這一番話如果傳出去,會引發多大的議論?到時候你兄長在軍中也不會妥當。”
羅懷言擦了擦額角汗水說道:“我是被大郎君從蘆葦叢中拽出來的,跟隨大郎君日久,如何不知道大郎君的性子?若非大郎君從不負人,哪裡有這麼多的豪傑誓死追隨呢?”
“你什麼時候學的這拍馬屁的臭毛病。”劉淮臉上笑容不改,直接揮手說道:“去吧,先回去歇息些時日。畢大郎,今日的言語,莫要說出去。”
畢再遇知道事關重大,立即應諾,擺出一番我做事你放心的架勢。
羅懷言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對著劉淮恭敬一禮說道:“大郎君,我還是以為,隻要對於天下有利之事,大郎君就可以光明正大行事,不用擔心其餘言語。若是有人從此起了怨懟,也是他不識大體,當有懲戒。”
兩個半大小子離開後,劉淮方才拿起另一卷文書,一陣苦笑。
羅懷言的話倒是有一定道理。
封建時代嘛,政治軍事領袖基本上就是皇帝了。
雖然山東之地還是天下一隅,卻也算是土皇帝了。
而皇帝威福自享,也算是這個時代的慣例。朱熹還在完善他的學說,心學更是萌芽而已,從思想上限製皇權還是井中月水中花,連理論都沒有完善。
在這個時代,皇帝往往不以大局為重,反而會要求彆人為大局為重。
為什麼?
因為皇帝就是大局本身。
就比如趙佶趙構父子二人。
一人用花石綱與西城所來滿足私欲,搞得江南這種富庶地方都要造反。
一人為了自己能得一時苟安,把主戰派殺的殺貶的貶,任憑漢家故地淪陷於胡虜。
但那又如何呢?
趙佶被金國捉到五國城享清福後,宋國這邊還不是要捏著鼻子喊出‘迎回二聖’的口號嗎?
趙構殺了一圈主戰派,並且與朝中投降派沆瀣一氣,宋國大臣也是想著讓他禪位了事,難道還真的要做清算嗎?
這就是皇帝,這就是皇權。
可話又說回來了,劉淮畢竟是生在新時代,長在紅旗下的好青年,骨子裡是願意把人當人看的。
他不會陷入袁術的那般誤區,認為我是皇帝,所以你們才會忠於我,而是因為你們忠於我,所以我才是皇帝。
也因此,劉淮處理這些事務的時候,有時候過於小心翼翼了一些。
可關鍵就在於,軍中之事關係著北伐勝負,乃至於山東的生死存亡,不得不做罷了。
“唉。”劉淮皺起了眉頭,再次從書桌上拿起一份名單,皺眉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