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
劉淮還不知道一場陰謀已經針對吳璘展開了。
他現在也是很忙。
卻不是在忙婚事。
這事其實是有些過分的,彆說魏如君有怨言,山東上下也是有很大意見。
因為這場婚姻不僅僅是一場男婚女嫁,更是代表著魏勝的勢力將被劉淮全盤接手,上下都不會生疑的那種。
魏勝是有親子的,劉淮雖然身為義子,威望卓著,卻終究不如再加上一層女婿的身份妥當。
對於老忠義軍出身的人來說,劉淮已經成了靖難大軍都統,相當於另起了一攤子,那自己雖然是魏勝的心腹,此時還算不算劉淮的自己人呢?
若是劉淮連魏如君都不願意迎娶,那麼他還願意接納我嗎?
我是不是應該提前去找出路?
細究下去,很有可能就會上下生疑了。
因此,這場婚姻已經不是單單的兩人結親,而是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
除此之外,劉淮今年已經二十多歲了,在普遍早婚早育的宋代,此時已經是大齡青年。
將他當作主君的文武官員,也會想要富貴綿延,封妻蔭子。
劉淮沒有子嗣哪行?豈不是說明哪怕打下皇位後都沒人繼承嗎?劉淮又是一個一打仗就舍生忘死的性子,如何不讓臣下著急?
可關鍵就是,既然所有人都已經將劉淮迎娶魏如君當作一場政治聯合,那麼劉淮就不能事前納兩個妾室生兒子,也不能將他與魏如君的婚事草草辦理。
反而應該大張旗鼓的辦,如果有條件還得讓全天下儘知,劉淮要迎娶魏勝的女兒,並把她當作夫人,以後如果劉淮稱王她就是王後,稱帝她就是皇後。
正因為這場婚事籌備時間長,而且需要的禮節有許多,所以,這場婚禮的籌備工作才被各種突發事件打斷。
之前就因為河北金軍有些異動,劉淮率領一千飛虎甲騎屯駐博州,而耽擱了一些時日。
隨後又是到了雨季,黃河水位也隨之增長,劉淮又親自坐鎮徐州,來處理河道上的情況。
而如今,好不容易清閒下來,梁肅就帶著最新的情報,到節度府來尋劉淮了。
“都統郎君,臣親自到中原各地轉了一圈,發現了一些情況。”
劉淮批閱了一封文書,眼見梁肅如此鄭重,就立即給對方倒了一碗酸梅湯,正色以對:“梁先生,莫要慌張,究竟發生何事了?”
梁肅接過酸梅湯,一飲而儘,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臣之前向都統郎君請令,去中原探查一番,卻發現中原某些地方似乎恢複了一些民生,臣多方打探,才發現竟是我那師兄石琚石子美來到陳州主政,此時已經官拜河南尹。”
劉淮聞言皺起了眉頭:“石琚?我記得梁先生與我說過,他明明是完顏雍那一方的臣子,怎麼到河南……還是汴梁南邊的陳州主政了?”
梁肅聞言苦笑:“我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般情況,但我想來,可能是紇石烈良弼在完顏亮與完顏雍中間斡旋了一番。”
劉淮搖頭說道:“果真是不可思議,金國兩個皇帝,竟然還能被斡旋,國家都打成了這番模樣,竟然還能互相任用對麵的臣子,還真不怕禍起肘腋。”
劉淮覺得不可思議,梁肅倒是覺得有些理所當然:“都統郎君這就是燈下黑了,宋國與咱們的關係又如何?陸先生還不是在山東主持政事嗎?即便在五月那檔子事情之後,大郎君之勢已經不可阻擋,他們不還是繼續為國做事嗎?道理都是一樣的,相忍為國嘛。”
劉淮一時間也隻能苦笑。
五月的時候,山東舉行了第一次鄉試。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二十日,算是一場倉促的人才選拔,題目是大儒朱熹所出的,選出了大約二百多士子,分配到節度府、軍隊、地方勘磨。
這種明目張膽的僭越,算是徹底惹惱了以陸遊為代表的宋國出身文臣。
他們成群結隊的來到元帥府,質問魏勝,山東到底還是不是宋國的領土!
陸遊還算是清醒,他沒有直接來質問劉淮,因為他生怕劉淮真的破罐子破摔,腦袋一熱,當場扯旗造反。
但陸遊腦子清醒不代表他麵對山東大勢有什麼辦法,隻能帶著還忠於宋國的臣子,來到魏勝麵前,期望他來壓服劉淮,讓他停止僭越。
這也是忠宋派此時唯一一招了。
對此,魏勝也隻能暗中歎氣。
正如他之前在大軍議中所說的那樣,北伐實在是太艱難了,有如今的局麵不容易,從山東遴選人才又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魏勝又如何會反對呢?
從這裡就能看出如今的山東三巨頭:魏勝、陸遊、劉淮,三人的具體差彆了。
魏勝是將北伐放在首位,宋國放在次一等的位置。這不是說他不忠於宋國,而是為了北伐,他可以做出一些僭越的事情,卻不可能真的脫離宋國,去當一名軍閥。
陸遊則是將宋國放在首位,北伐放在次一等的位置。在他看來,如果北伐成功的不是宋國達成的,那最終結果毫無意義,但他會儘量在維持宋國在山東統治的同時,推動北伐。
至於劉淮,在這名穿越者心中,北伐就是一切,一切都為了北伐,擋在北伐前麵的所有東西,包括宋金兩國,都會被他碾碎。
你跟曆史車輪去說去吧!
因此,魏勝也隻能敷衍,將這次鄉試說成了‘專業人才選拔考試’,直到塵埃落定後,方才艱難糊弄過去。
此番亂象之後,山東本地派與忠宋派的矛盾幾乎是擺在明麵上,彆說官吏了,就連民間都開始討論切了山東前途,究竟是自立還是要歸宋。
在這期間,衛所中的學校出乎意料的起了重大作用。
因為衛學中的孩童,每次學校放飯之前都大喊三聲‘謝魏公恩義,謝大郎君恩義’,以至於這些孩子的父母也大約聽熟了這番言語。
對於他們來說,能給他們土地、飯食的,不是遠在天邊的宋國,而是魏勝與劉淮父子二人。
這種思潮很快就將忠宋一派壓過去了。
但陸遊能怎麼辦呢?
能一走了之嗎?
現在宋國在山東的存在感本來就已經很低了,他們若是再走了,山東與宋國豈不是要徹底決裂?
也因此,陸遊等人隻能回到了各自的崗位,繼續工作起來。
至於山東鄉試的事情,到虞允文那裡就被截住了,沒有往宋國中樞上報。
陸遊擔心劉淮會成為亂臣賊子,虞允文為此寫了一封長信勸說陸遊。
曹操難道天生就是奸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