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羅河攜帶著無數泥沙,在入海口沉積成了一個扇形的肥沃之地,這裡河網密布,渠道縱橫,加之埃及日照充沛,此地產出的小麥,水稻,可以輕而易舉地保證上千萬人的生存,還能出口。
而從加沙拉法到這裡,一路上塞薩爾看到的要麼就是晴空碧水,要麼就是林木蓊鬱,十月正是椰棗、無花果與石榴結果的時候,雖然新鮮的水果沒有用蜂蜜醃製過,但嘗起來一樣甜蜜無比。
而在這個被埃及人比喻為“蓮花”的地方,還有數之不儘的湖泊,它們猶如花瓣上的露珠,大大小小,澄澈明亮。
最大的曼宰萊湖,猶如一片小海,最小的也不過儲水池那麼大。
有鹹水,也有淡水,湖邊蘆葦叢生,草木茂密,白色與褐色的水鳥時不時地飛起,降落,偶爾水麵升起一塊“枯木”,那是尼羅河鱷魚的頭和脊背。
十字軍們之前攻打福斯塔特的時候,更願意從杜姆亞特開始,但這樣要抵達福斯塔特,需要經過四條尼羅河的支流。
撒拉遜人會在橋梁兩頭建造堡壘,用如同暴雨般的箭矢阻礙軍隊前進,不是不可以,但對進攻方太不利了。
因為有這樣的顧慮,以及之前曾經占領過比勒拜斯,阿馬裡克一世還是采取了曾經的亞曆山大大帝的遠征路線,隻是沒有從杜姆亞特旁邊的佩魯西烏姆出發而已。
這樣又能避開河流和橋梁,又能保證大軍的補給,水源也不虞匱乏,問題就是,這些豐富的水澤與草木也同樣成了他們敵人的盾牌與藏身處。
“那讓我們燒掉所有的村莊,殺掉每一個見到的人,我不信這些躲藏著的老鼠還能找到足夠的食物!”瓦爾特甕聲甕氣地說道。
這個建議聽起來或許有些殘忍,但不失為個好辦法。
雖然阿馬裡克一世在搜刮到了足夠多的糧食後,沒有徹底地摧毀那些撒拉遜人的家園,但要說這些滋擾不休的人背後沒有村民們的支持,他們絕不可能堅持那麼長的時間,也不可能躲開十字軍的搜索。
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阿馬裡克一世的猶豫並不在於他那顆不剩多少的慈悲心,而是他之後還要攻打比勒拜斯。
比勒拜斯的防禦當然無法與福斯塔特相比,但也是一座大城,他擔心,若是在這裡就開始大肆屠戮,在攻打比勒拜斯的時候,裡麵的居民會奮起反抗。
另外,這次遠征出乎他意料的順利,但若是要如聖殿騎士瓦爾特說的那樣做,他們會在這裡耗費很長時間。
萬一到了冬季,十字軍們又會麵臨無法取暖的問題,之後若是要繼續攻打福斯塔特,嚴寒也會是個阻礙。
在這種作戰會議上,鮑德溫和塞薩爾都沒有發言權,鮑德溫看向他一向很有主意的小夥伴,猜他能不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他支起手肘,碰了碰塞薩爾。
瓦爾特看見了,他咧嘴一笑,但也沒說話。
等到人們散去,國王還來不及和自己的兒子說話,瓦爾特就又走了進來。
阿馬裡克一世對這個討人厭的家夥可沒什麼好臉色——瓦爾特之前給了他一個難堪,差點毀了他和“鷹巢”的和約,但因為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與司鐸長竭力從中斡旋,他不得不放棄將瓦爾特連同他的騎士們一起絞死的想法。
瓦爾特雖然被國王俘獲和囚禁了,但一點也不妨礙他在監牢裡得到與一個騎士相稱的待遇,一年後,聖殿騎士大團長親自帶著他的贖金來到國王麵前,要求贖人——遠征在即,阿馬裡克一世隻能同意。
他這麼神氣活現地在國王麵前蹦躂……卻絲毫不曾感恩,如果阿馬裡克一世可以從眼中飛出箭矢,他早就成了一隻豪豬。
“你來做什麼?”阿馬裡克一世冷淡地問道。
“嗯……”瓦爾特搔搔鼻子,“正確點來說,我不是來做什麼,而是來問什麼的。”
“你有什麼要問我?”
“不,不是您,”瓦爾特說:“是您身後的那個小家夥,你還記得我嗎?塞薩爾?”
“印象深刻。”塞薩爾微微低頭,不管怎麼說,當初是瓦爾特答應了他的請求,才能讓上千人免於塗炭。
“你還是那麼好心腸嗎?”瓦爾特沒頭沒尾地問道:“不過那些家夥可不是基督徒,他們是撒拉遜人,我們天生的敵人。彆否認,我看到你皺眉了——在我提出建議的時候。”
“我隻是……”
“隻是什麼?”
這下連國王都看了過來,而鮑德溫緊張地靠近了一些,像是要借此給自己的朋友一點助力。
“即便按照您的方法,我們也未必能找得到他們,大軍還要繼續前進,而騎士們的精力也沒法保證他們能持續地,將好幾個星期拋費在尋找,縱火與殺戮上。
雖然那些撒拉遜人罪有應得,但我們並不熟悉這裡,而這裡的村莊更是星羅棋布,遠近不一。
我們也找不到可信任的領路人或是傳信人,萬一他們將我們的騎士引入沼澤或是密林,我們的損失會更大。
或許您要說,他們可以齊聚在一起,但那樣速度可能更慢……或許等到大軍凱旋,騎士們還在這裡漫無目的地搜索……
而他們來到這裡,更多的還是要為天主服務的。”
瓦爾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我還不是一個騎士呢。”塞薩爾謙虛地說。
阿馬裡克一世擺擺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而且希拉克略也說過,孩子偶爾也會迸發出成人刻板的思想裡無法存在的火花。”
“我聽說過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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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一支隊伍離開了大軍駐紮的營地,據商人們說,這是傑拉德的達瑪拉小姐——因為之前發生的那樁慘事,她的父親堅持要把她送回亞拉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