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看來,即便他不在阿馬裡克一世的名單上,也不是個普通的撒拉遜平民。
“多少錢?”
“我要的不多,”若弗魯瓦碰碰臉,“九十個金幣。”他朝著哈瑞迪點頭示意:“他有著兩個猶如花苞兒般的女兒。”
這個價錢真不高,但這樣一看,塞薩爾就更加奇怪了,一套普通的鏈甲至少需要四十金幣(僅軀體部分),一件絲織長袍的價格在八到九個金幣左右,之前單單拉般所承諾給王子鮑德溫的,就等同於這筆贖身錢了……
“我們已經談妥了,”撒拉遜人壓抑著怒氣說道:“我們來得太急,沒有帶上足夠的錢,已經叫人去取了。”
“誰知道你們買下我的族人做什麼?”拉般從地上跳起來,凶狠地說道:“我願意出三倍的錢!”他轉向若弗魯瓦的時候,語調又變得輕柔起來:“騎士老爺,”他恭敬地說:“您甚至無需等待,我現在就帶著錢。”
“我丈夫的錢……”哈瑞迪的妻子憤恨地說。
“彆胡說八道,女人,真該叫魔鬼拔了你的舌頭去!”拉般疾言厲色地道:“你的丈夫可沒給我留下什麼錢!”
他又調轉麵孔,對塞薩爾與鮑德溫露出一副無辜的麵孔:“諸位大人,請想想吧,如果一個人決定要從這座城市逃走,帶著他的妻子和女兒,房屋,產業和所有的一切都不要了,他乾嘛要留錢給我呢?”
“這筆錢不是留給你的!”哈瑞迪終於忍不住,高聲叫道:“那是因為我想要離開,而族人們卻有一些決意要留在這裡,我擔心若是……”他卡了一下,“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叫你拿著這筆錢,好去幫助他們脫離苦難!”
“哎呦,哎呦,”拉般陰陽怪氣地說道:“聽聽,聽聽,好一個聖人……”
若弗魯瓦噗嗤一聲笑了。
拉般停頓了一下,迷惑地看了一眼他們,暫時還沒想到這裡就有一個真正的“小聖人”,於是他繼續說道:“那麼現在又是怎麼回事?你舍棄了族人,但也沒能成功地逃脫,所以就反悔啦,打算拿著這筆錢換自己的命?”
這是在道德綁架了,雖然現在還沒有這個詞。
但哈瑞迪雖然不善言辭,但顯然是個心裡明白的清醒人,他上前一步,目光炯炯:“若是一個人連自己,連自己的家人都不愛,說要去愛彆人,那才……才叫被魔鬼迷了心呢。”他微微垂下眼睛,“雖然這確實遊離了我的本意,但我也隻是一個凡人。”
“你在這裡藏了多少錢?”塞薩爾問。
哈瑞迪猶豫了一下:“五十個金幣,但還有幾顆寶石,價值也有四十多個金幣,還有一卷深藍的絲綢,是一個顧客在我這裡定製聖物龕的時候需要用到的。”
若弗魯瓦撇嘴,他盯著拉般,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這家夥拿走了這些東西,盤算著找個機會從這家夥的嘴裡撬出來。
“你們是撒拉遜人吧,”塞薩爾又問:“又為什麼願意出那麼一大筆錢贖買一個以撒人呢?”
“哈瑞迪是我們的朋友,”那個黧黑膚色的撒拉遜人說道:“雖然他是個以撒人,也謹守著屬於他們族群的法律與信仰,但他一向為人本分,誠實正直,他在這裡居住了二十年了,從未與人爭吵,也從不說謊,更未曾放過一個銅板的貸……”他瞥了一眼拉般:“與他的族人完全不同。”
“而且,”他接著說道:“他還是個學者,他教導我們的孩子數學,拉丁文和天文學。”
撒拉遜人一向非常尊重學者,何況這位學者還願意向他們的孩子傳授重要的知識。
“你是個教師?”鮑德溫問道。
這裡的教師可不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教師,在以撒人中,這個單詞代表的是口傳律法的教師——類似於基督教會中的教士與撒拉遜人的長老。
“當然不是!”拉般搶先一步,憤恨地代為回答道:“他就隻是個工匠而已!”
哈瑞迪抿起了嘴唇。
“你和他的關係並不怎麼樣,”塞薩爾問道:“他卻願意用近三百個金幣贖買你?”將近十分之一個伯爵了。
“並不是無償的,”哈瑞迪道:“以撒人不能叫以撒人做自己的奴隸,但若是我欠了他的債,就得用我的工坊和勞作來還債,三百個金幣,足夠我做到死了,而且……”
“而且?”
“而且他一直想要求娶我的女兒,據我所知,他還有一個性情與他同樣暴戾,卑劣的朋友,他已經和他講好,等他娶了我的大女兒,就設法將我的小女兒嫁給他的朋友,當然,為此後者會給他一筆豐厚的酬勞。”
鮑德溫下意識地瞧了瞧那個拉般,拉般並不能說是個相貌醜陋的人,但看起來他的年紀比哈瑞迪還要大點,他的身材也不能說矮小,但正是因為還算高大,當他佝僂起脊背來的時候,就如同一條鬣狗般的令人感到惡心。
拉般並未反駁,哈瑞迪的話聽起來也是合情合理,但塞薩爾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可以做出判決了嗎?”若弗魯瓦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我想要回去睡覺了。”